“獄影山?”長生淡聲道:“如果本座沒記錯的話,那是妖界之域,不歸仙界管轄。”

“話是如此說……”坤玉抹了抹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道:“不過獄影山之主已死,近日那地方有些亂,不少妖魔乘機作祟,擾亂人界。”

“呵。”長生這一聲‘呵’意味深長,他道:“獄影山出事,人界遭殃,往出算上數百裡也算不到本座頭上,他不去找有關之人,卻拉本座下水,真是死不要臉。”

對於長生言語間的毒辣,坤玉已經習以為常,可猛然間聽他如此誹謗天君,還是有些慫,也不敢多言。

“三十二天事務剛處理完,你去回話,本座沒有時間,讓他另請高明。”

長生轉身就要離去,坤玉訕訕道:“可是神君,天君說不急一時,等您休整完了再去也不遲……”

沒辦法,誰讓負責獄影山周圍地域的仙君有事不能出面,天君本來也不想打擾到長樂玄清府,可遠水解不了近渴,派遣玄清神君是最好的抉擇。

長生眉頭一皺,轉過身來又是一副清清靜靜的模樣,他沉思片刻,道:“本座記得……妖界是有三位君主的。”

“是。”

“獄影山的那位死了,那其他兩位如今有何作為?”

坤玉神色有些複雜,不過她低著頭,長生也看不出什麼異樣,半晌才道:“雲中之地由妖君蘇未眠掌控,如今是悄無聲息,而魅城君主將若……”

說到這裡,坤玉下意識地抬頭,卻見長生聽到這些時依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才鬆了口氣,接著道:“魅城君主將若早先歷劫重傷,閉關不出。”

聞言,長生眉頭再次蹙起,坤玉心中忐忑不定,迷迷糊糊間就聽到長生說:“聶良死,將若重傷,蘇未眠卻在此時無所作為?”

坤玉覺得和長生神君說話實在艱難,便木然道:“那神君認為此時的蘇未眠又當如何?”

“趁亂反擊,殺了將若。”

這樣就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妖界一分為三的局面,可是蘇未眠卻明顯放棄了這條捷徑,長生不知道是他傻,還是他另有圖謀。

坤玉真的覺得自己現在是風裡來,火裡去,她道:“將若經受雷劫重傷一事,外人不得而知,所以蘇未眠才不出手。”

長生面色冷淡,半晌才轉過身子,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調查蘇未眠。”

坤玉這朵蔫了許久的花終於清爽起來,果不其然,這長生神君還是沒變化,嘴上說著不要不要的,心裡還是很誠實的。

長生在長樂玄清府裡無聊了許久,公衍曄這才抱著一沓子紙在一個黑咕隆咚的旮瘩拐角裡找到了他。

長生默然地接過了那些紙,就呆在暗處自顧自地看了起來,公衍曄清楚,他這樣習慣了。千年前,長生奉命去西海擊殺朱獳獸,回來後就落下了這個毛病,見不了太強的光,尤其到了黑夜,眼睛見火光會更加酸澀疼痛,所以整個長樂玄清府除了正殿,其他地方都沒有點燈,讓人總覺得自己置身於冥界,而非仙界。

長生看了兩眼就扔下不管了,他抬手揉著眼睛,也不說話。

“神君,可有不妥?”

“並無任何不妥。”可就是這樣,才更加不對。

長生離開了暗處,而公衍曄緊隨其後,涼風習習,兩人一前一後,也不多話,直到上了一座臨水的亭子。

長樂玄清府並無多少賞心悅目的風景,如果非要說上一道,那就是漫漫紅楓林,這是府邸唯一的亮色,終年不落。長生歷劫這許多年間,府邸內的生靈沒了靈氣滋養,許多都消失不見了,後山原本還種著許多樹,如今也像個斑禿老者,難看的要命。

長生坐在亭中,一手託著腦袋,目光定定望向了池水中的紅楓,記憶中,這裡似乎還有一方美色。

他隨手一指,暫時撇開了蘇未眠此人的問題,問道:“這裡以前是不是還有一方白蓮?”

還沒等公衍曄回答,長生先是嘆了一口氣,有些可惜道:“那幾株清蓮嬌嫩的很,本座離開長樂玄清府不過百年,就已經不能活了……”

公衍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沉吟了片刻,才皺眉訝然道:“神君糊塗了,那幾株蓮花在您下界之前就已經死了。”

“下界之前?”

“對。”公衍曄淡笑,悠然道:“您不記得了?那幾株白蓮確實嬌氣的很,其中有一株受您影響,來了長樂玄清府不過百年就修得了人身,只是從那以後卻越來越虛弱,神君看著心疼,就帶那蓮花下界。也是奇怪,那白蓮不喜仙界之氣,在下面卻過得很是滋潤……”

公衍曄自顧說著,也沒看見長生眸色幽深,五指收在一起。

長生漠然,他仔細地回憶了一番,只覺得自己置身於冰窖內,不止公衍曄說得這些,似乎還有更多的記憶錯亂,甚至是消失了,就比如說他是因何事被貶入輪回的,還有長佑谷那裡……

“神君?”

“嗯?”

長生不動聲色,他面上風平浪靜,暗藏在衣袖中手卻緊緊扣著,敢在他記憶裡動手腳,除了那人還有誰。

“那現在該如何?”

“你將你那裡的事情處理好,擇日隨本座去一趟獄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