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將若這次是明白了,長生那時是撐不住了,這才放出了這麼一層‘靈魂’,兩人這不論打法還是套路都天差地別,叫蘇未眠硬生生地黑了臉,由於長生身體已經移出了坎位,陣法一步垮塌,最中心的力量也減弱了三分。

長生毫不吝嗇他心裡的殺機,劍鋒淩厲,幾次從蘇未眠身上穿過,而後者始終神色微斂,從剛才開始,他便一直清清靜靜,彷彿在找下一個機會貼近那陣眼。

“啥?你說仙家法器殺不了他?”長生此時退在了將若身前不遠處,兀自撓頭,有些煩躁,“你他娘這不淨是廢話嗎?管他什麼素體之血,砍個百八十遍,爺就不信人還可以站著!將若,過去轟出扶遊,殺了荼華!”

長生搖頭,直接冷著臉下了命令,反手一揮,砍碎那困住將若的‘牢籠’,與此同時,蘇未眠亦揮下了水刃,長生回頭,“雖然這個法子太弱了,但偶爾用用,還是靠譜的。”

他話音未落,身側飄飄浮浮起粉白的蓮瓣,輕盈地將水刃化為珠玉,“蘇未眠,你就沒想過浮浮沉沉這許多年,到頭來若還是華胥一夢怎麼辦……”

蘇未眠此時面色近於灰白,他將懷中人放下,靈力透過五指進入那人眉心,一口瘀血咳出,他笑道:“這便不勞玄清神君費心了……”

長生眼睛眯起,長劍橫在眼前,“所以我說……最討厭你們這些玩手段的人了,包括這家夥也是,惡心的很。”

以蘇未眠為中心,陰陽大形,長生揮劍砍下,蘇未眠一步擋在前面,五指畫弧,符文刺眼,他一回頭,對著身後人命令道:“走!”

原本如屍體一樣的人突然睜開了眼,只是那雙眼睛只有深黑,聽到蘇未眠的命令,他如提線木偶一樣遲鈍地往陣眼中心走。

蘇未眠大喝一聲,他的神色有些陰森,或許是有些‘迴光返照’,渡了一半靈力給風月後還能勉強同長生打個平手,陣位已經完全被打亂了,兩人交手,一個傷痕累累,一個平平靜靜,長生幾次被逼退,眼睜睜看著那個人越來越靠近陣眼,呵斥道:“讓那個家夥回到過去外界就完蛋了!我說你平時的招式呢!”

長生問完這句話後,突然一頓足,一掌抬起擋著蘇未眠,微微偏頭,像是在側耳傾聽,半晌,才含糊道:“唔,我試試……”

他抿嘴,掌中劍化氣歸身,長生雙手掌跟相對,無名指同小指蜷縮,八卦印締結,蘇未眠似乎有所避諱,翻身後撤,指尖從水面上劃過,淡淡水紋拔起,帶著斑斑血色,長生咂嘴,幽幽道:“年輕就是好啊,血都是新鮮的……”

“臨兵鬥者,皆數列前行。”蘇未眠起身,目色微暗,“道藏九字真言訣,你居然還修煉至如此境界?”

長生面色沉重,彷彿又回到了那個九重天上的神君,淡淡道:“蘇未眠,萬物終將腐也,不過早晚而已,你何苦執著於生死?”

蘇未眠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那人的背影,他的衣袍無風自動,彷彿下一刻便要飄然離去,化為烏有,長生五指捏訣,兩道身影同時虛晃,而後於半空交接。蘇未眠一個俯身,右手成爪,死死扣住了長生左肩,左手果斷摁向他巔頂,肌膚相觸時,有什麼東西彷彿要從身體中抽離,長生冷嗤一聲,一個反轉,右手從他肩膀滑至他手腕處,用力一折,哪知在這時,蘇未眠突然淡然一笑。

長生暗道一聲不好,下一刻身子如墜千斤,冷不防地屈膝跪在地上,蘇未眠折了一隻手,另外的胳膊還用力卡住了他的動作,淡淡吐息:“玄清神君方才說過最討厭玩手段的人了,只可惜在下只有算計人這點出息。”

從一開始,蘇未眠便沒打算放長生出坎位,他面色雖慘白的可怕,可氣息卻比任何人都正常了許多,“我自己從未打算活著出去,又怎麼能讓其他人破壞了這場儀式?”

長生吐出一口腥血,瞪了他一眼,“瘋子!”

“瘋不瘋魔不魔的,我自個清楚便好。”蘇未眠鬆了手,但周身氣壓對於長生的壓制卻半分不少,他平平板板道:“今日終歸是我有些大意,原本以為被將若奪取了一半神力的玄清神君能好對付些,卻不想你竟成了最大的變故……”

他頓了頓,神色淡漠,“留不得了。”

“我當真是小看你了。”長生沉了臉,陰陽怪氣地說著。

“並未。”蘇未眠斂眉,似笑非笑道:“若是玄清神君也能數千年的執著於一件事,便知這並無什麼大不了。”

“坎位失了人你也可以保證他能安全過去?”

蘇未眠低笑,一臉雲淡風輕,“不是說了嗎?我自己並未打算活著出去,這裡面的人都得死,不過遲早而已,陣法需要的是各位的靈力支撐,只是人如何……”

活著死著都一樣。

蘇未眠手抬起,他的唇色有些發白,那隻手不像尋常男子那樣骨節分明,卻也是好看的很。

神力不是‘他’修行的,拿便拿了,但取人性命卻是敬謝不敏,長生頷首,嘴唇微啟,無聲地念叨著道藏九字真言訣,可剛剛默唸至‘鬥’,眼前卻一紅,滾燙的血液劈頭蓋臉地噴灑在他面頰之上。

原來褪去了雲中之君這個冷冰冰的身份,這人的血液也是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