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吩咐她沒事兒別來長樂玄清府,坤玉是個聰明人,她雖聽命於天君,可到底懂得分寸,不會亂踩我底線,面上也就和諧,裝作沒有事。”長生目光拋向他,繼續道:“我倒是擔心你,私自離開封地,你也不怕眼紅的尋你麻煩?”

“我?”微子清笑得清朗,一手按著酒壇子口,道:“我微子清散仙一個,旁人參了也只會傷害到我,不會殃及池魚的。”

長生不敢茍同,卻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庭院中的紅楓葉上。微子清知他這沒事就愛‘坐化’的毛病,也不打擾,不急不緩地喝完了酒,這才大搖大擺地往出走。

長樂玄清府清淨,撇開滿地紅楓,除了長生再無第二個活人,看起來利落又幹淨,不過微子清可不愛欣賞這鬼地方,悶的很,他一手抹著下巴,心裡巴巴地還想著長生殿內的那隻狐貍。

長樂玄清府府門被推開,公衍曄看著影壁前發呆的人,走了幾步,俯身一拜,“衍曄見過清臣上君。”

“唔……”微子清一身酒氣,琢磨了片刻,道:“你怎麼過來了?”

“玄清神君命我追蹤汝卿,如今前來複命。”

汝卿啊……

扶遊的左膀右臂,連這家夥都爬了出來,那長佑谷的封印當真是要碎了。微子清一手摩挲下顎,覺得長生此人的命真是有些賤,剛歷劫歸位就又要處理扶遊這個魔頭。

“可不是賤嘛……”

“?”

公衍曄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微子清一笑,擺手走人。

外面腳步聲傳來,榻前的長生下意識地一揮手坐下,青黛色袍子將狐貍團子蓋了個嚴嚴實實。

長生的手捱上了那毛茸茸,長睫微斂,微子清說的是坤玉,但是在他這裡,公衍曄同樣是監察者,若是讓天君知道他帶了個妖物回仙界,這長樂玄清府……

長生淡笑,默默一收手,也不知說給了誰聽,“也就你好酣眠……”

微子清進來一拜,道:“神君,汝卿回了長佑谷。”

回了就回了吧,算算時間,扶遊也差不多可以出來了。

半晌沒有回話,公衍曄微微仰頭,見長生似乎沒有什麼反應,他卻突然皺眉。

長生餘光瞥見他面上有疑慮,目色一涼,卻是開口笑問:“在看什麼?”

公衍曄腦袋嗡嗡作響,彷彿又看到陰森地牢裡那雙淬了毒的眸子,他心情複雜地一拜,又隨口說了幾句好話,連忙離開了長樂玄清府。

長生一直沉默,直到確定他離開了府邸,才靠在了床榻上。

玄清府不比其他地方,這裡是隨著長生的興趣,日夜分明。

今日無風無月也無雨,當然,也無眠。

坐在床榻上假寐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在天亮之前,長生合衣而眠。

殿內昏暗,僅留下來的一盞琉璃小燈也被遠遠扔在了漆架處,冷冷紫檀香美好。

將若緩緩睜開了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串繁複的流蘇,緊接著是一隻微微蜷縮細白如玉的手。

雖說躺在單薄的被褥間,可紫檀嫋嫋,人也睡得很熟,看起來毫無防備,但眉目間又生出一絲肅穆。

這張臉與當年約莫有七分相似。

將若挪了挪,狐尾蓋了半個身子,烏黑的眼睛一動也不動,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顫顫巍巍地將一隻爪子搭在了長生臉上。

這個動作有些滑稽可笑,可若有旁人知道了兩人之間的那一層關系,又不禁心生苦楚。

長生睡得安穩,將若動作也小,就這樣看了許久,他突然將狐貍腦袋埋在了長生脖頸中,喉嚨一緊。

他生怕吵醒了這人,於是僅有的那一兩點淚珠也消隱在了眼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