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人看了看那陰氣森森的鬼宅,紛紛擺手。對的錯的都不重要,左右也不是他們入住,誰管那個名字。

顏於歸歪頭看著宅子上的牌匾,沉思了許久,這才伸手敲著門環。

門環碰撞著木門,響了兩聲,而後吱呀一聲從內開啟,卻沒有人。如果是尋常人看見這情形,不嚇個全死,也要嚇個半死,好在這個時辰並沒有多少人。

顏於歸悄無聲息地進了宅子,門在身後合上,入目一片青翠。

香竹似海,漫無邊際,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他,這宅子是一處荒宅,顏於歸一定一個巴掌摟上去,將他摁在地上,讓他掰大眼睛看個清楚。

實在是,太過於嶄新了。尋常新建好的宅子都沒有這地幹淨,不過不用匪夷所思,顏於歸知道,這種事情,抬抬手指就好了。

他從衣袖中掏出一張符紙,右手手指一捏,念念有詞,那符紙脫離開他的手,懸浮在半空,似乎在嗅著東西,而後折了折身子,悠悠地往一處地方飛去。

顏於歸跟在身後,悠然自得地賞著滿園春色,身前的符紙飄著,有時發現距離過大了,便停下來抱著一竹竿子,等著後面慢騰騰的顏於歸。

動作遲緩的老人家顏於歸跟著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的符紙終於飄飄然地落下,而後化為灰燼。

竹林中坐著的蘇未眠微微仰頭,道:“你可真是來的巧,我剛回來。”

顏於歸抬步坐在他對面,也不客氣,俯身給自己沏了一杯清茶,道:“你也挺速度的,這麼快就給自己安排好了地方,是打算長住嗎?”

“也不算長住,就是閑來無事,想待一陣子而已。”蘇未眠微微一笑,從躺椅上坐了個端正,問道:“幾天不見,我還不知道呢,那日一別,往千秋的事情處理的如何?”

“哎,別提了。”顏於歸苦笑一聲,搖頭道:“那幾個孩子心念太弱,隨隨便便就被往千秋鑽了空子。”

“你這語氣……”蘇未眠忍著笑意,道:“也不過是活了兩世,見的人事多了而已,若放你當年,還不一定做的比他們好。”

有那麼差勁嘛?

顏於歸抿唇,瞥了他一眼,蘇未眠聳肩,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意,“真不知道將若他是怎麼把你放出來的……”

“他?這不是回魅城了嘛。”顏於歸微微眯眼,想起今早上將若同他告別,說是他以前的身體還被放在魅城,如果不處理掉,萬一對他現在有了影響就不好了。

雖然此法情誼深深,可一想到將若那個死狐貍藏了他的屍體幾百年,顏於歸便覺一陣惡寒,趕緊喝了一杯熱茶。

蘇未眠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輕咳幾聲,正在這時,荼華從竹林深處走來,俯身往石案上放置了一碟茶點,再不發一言的離開。

“哦,關於往千秋,我近日閑來也跟蹤了一下。”蘇未眠將碟子往顏於歸面前一推,手指敲了敲玉碟子的邊緣,道:“她的力量比以前強大了很多,不過憑你的能力,將其渡化是沒有問題的,你要插手嗎?”

“往千秋的事情有些棘手,不過我還是按照慣例,讓他們自己處理,除非迫不得已。”

“你的事情也很棘手。”

“?”顏於歸凝眉,不解地看著他,許久,扯起唇角一笑,什麼都沒有說。

“你本該去跟著縹緲門的那幾個弟子,卻偏偏在今日來了我這裡,你很煩。”蘇未眠手指捏著茶杯,並未抬眼看他,只是淡淡陳述著。

“你覺得我在煩什麼?”顏於歸抿唇,細心請教。

“庸人自擾唄。”

顏於歸先是一愣,而後大笑不止,無奈道:“未眠兄啊未眠兄……”

待顏於歸自嘲夠了,蘇未眠繼續問道:“那你是打算好了,臨都事情結束後就帶將若回縹緲門?”

“我是這樣想的,可是我不敢拿將若的性命做賭注。”顏於歸緩緩閉上了眼,其實從他當年拜入縹緲門下時,他就已經說清楚了,如果找到了將若,他就會離開縹緲門,但是眼看歸期要至,對於將若,他卻不知道怎麼解釋的好,顏於歸彷彿喃喃自語,道:“我以前覺得沒什麼好怕的,可是不知為何,最近心思有點多。”

“你怕不能長生。”蘇未眠一針見血,淡淡道:“更確切地說,你怕死,你怕他一人獨活。於歸,你是註定要走仙道的人,而將若也不會舍棄他的道,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有走在一起,以後也很難走在一起。”

“你不覺得這種感覺很可怖嗎?”顏於歸搖頭,他覺得蘇未眠是懂的,他可以做到感同身受。

“幾度春秋,滄海桑田,終究孑然一身。”蘇未眠苦笑,他怎麼不知道那種感覺的可怖,那種無力,那種窒息,只此一生,都已經要了他的命。

顏於歸抬眼看他,蘇未眠淡笑一聲,道:“抱歉,不該和你在這裡說著感傷之事。”

“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