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若身子一軟,嘆了一口氣,抬手揉著他後腦勺,道:“你想說什麼話?”

“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喜歡你。”顏於歸手指收緊,彷彿要將他這一點硃砂融入自己的身體裡,幽幽道:“從始至終,我的眼裡只有你。”

“傻書生……”

顏於歸喘著氣,手臂收緊,悄悄將一口血嚥下,斷斷續續道:“所以我替我問你一句話,你有沒有喜歡過我,這不過分吧?”

周身濃重的血腥味令人窒息,將若閉了閉眼,咬著唇,深吸一口氣道:“傻書生,你知道我不會說謊的……”

還是這樣。

即便希望渺茫,他還是願意用最後的時間來求一個答案。

手指微微一動,而後無力垂下,顏於歸瞳色一變,一隻修長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將若銀白的發絲染著鮮血,他聲音清冷,語氣緩慢了許多,道:“雖然不太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是我喜歡的第一個人,也將會是最後一個人。”

渾噩不清的意識有一絲明白,顏於歸蒼白的唇毫無血色,卻是勾出一抹弧度,澀聲道:“你看,最後的最後,你還是喜歡我了,你說你當年糾結個什麼勁?”

顏於歸苦笑,而後抓著他的衣襟,雙唇貼近,低低喃喃道了一句,“將若啊……”

身體再也承載不住這樣折騰了,顏於歸的手自然落下。

五指相交,以唇封緘,就這樣了。

草叢中突然一陣喧囂,緊接著出現一錦衣女子。

重行不客氣地扯了一把聶良,而聶良不為所動,瞳孔一片血紅,彷彿隨時都能上去將將若撕裂開來。

重行皺起眉,咬了咬唇,柔聲道:“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來日再戰。”

聶良仰頭看著她,沉吟了片刻,也沒有拒絕,見他還是這別扭的性子,重行捏了個訣,趁著將若還未發現,便帶著他回了獄影山。

蓮止找到將若時,那人便懷抱著一具冰冷的屍體,血色殘陽,銀發也被染了色,感受到了旁人的接近,將若才微微抬頭,卻是死水微瀾,他說: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忽然就走了,他不停地走,走著走著,就走出了我的世界。

蓮止帶著將若和顏於歸的屍體回了魅城,而魅城與獄影山一戰,聶良重傷,將若同樣也沒討到什麼好果子吃。

打點好了魅城中事,將若便一言不發地帶著顏於歸去了寒冰洞閉關養傷。

這一閉關,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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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古木參天,一道白色身影款款而來,神┊韻如月,清冷自持,不禁讓人想起了一句話: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一束,其人如玉。

十年之久,這是蓮止第一次見將若自寒冰洞出來,卻也相處不過半刻,他人就又拋下魅城走了。

這一離開,卻是百年之久。

那一襲白衣,在人間跋山涉水,嘗著清冷的秋,閱著寂寥的春,無論何時何地,孤身一人,看盡天地日月,鍥而不捨地找著一人的輪回。

蓮止能夠見到他的時間,只在每年清明。

寒冰洞內,那具身體被完好無損地儲存著,每年清明,那人都會回來待上一天。

蓮止翹了翹嘴角,無奈地看著暗紅軟墊上坐著的男子。

墨色骨笄挽著銀發,神色黯然地咬著煙,彷彿死了爹媽似地。見來了人,將若眼尾慢騰騰地掃到了蓮止身上,蹙著眉偏頭道:“有事嗎?”

“你以為我沒事會想來看你這張喪妻臉?”蓮止抬手淡淡地奪走他的旱煙袋,這才眉眼舒展開,道:“一百多年了,你還要找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