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作為守墓人。

“你為什麼會選擇守墓人?”

“只是喜歡吧。”蘇未眠斂眉,道:“因為不太習慣活人的觸碰,就留在那種地方,然後看著亡靈,聽他們絮絮叨叨的說話。”

“絮絮叨叨?”那不是更加吵了嗎?

“哦,那些亡靈老者居多,不會太吵。”蘇未眠唇角含笑,繼續說道:“而且他們生前過於疲倦,死後大多數都會選擇長眠,只有些許好動的才會在深更半夜起來聚聚,喝喝茶,打打牌。”

這個,讓顏於歸恍然之間想起了青花塢的那一眾鬼怪,十分鬧騰。

“對了,你離開時玉城的虞美人如何了?”

虞美人。

話說,他以前好像沒有注意過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

見他遲疑,蘇未眠有所瞭解,淡笑了笑,道:“只是許久沒有見過有些懷唸了……於歸兄可想看看玉城風景?”

玉城,想來自己離開已經有半年了吧,雖然一早選擇了這條路就知道會有此結果,但還是不免有些不舒服。

見顏於歸再次默然不語,蘇未眠頷首,而後一個傾身按住了對麵人的肩膀,雙眸闔著,薄唇輕啟。

煙霧縹緲,水霧彌漫,淡淡梅花香沁人心鼻。

水波蕩漾,青碧色池水已經蔓延過腰際,猛然間落到這個地方,顏於歸不禁有些手忙腳亂,低呼了一聲。好在蘇未眠早有預料,雙手一直託著他的臂膀,這才沒讓他滑入水中。

顏於歸定了定神,遠處依稀可見群山如黛,還是在魅城無疑,他道:“這裡……”

他偏了偏頭,打算挪個地方,而這一動,腳下一滑,整個人又往前撲去,再次手忙腳亂。

蘇未眠一手又移向他的腰際,一手握著顏於歸的右手,這才將人堪堪穩住。顏於歸鬆了口氣,再次抬眼望去時,大驚失色,原來他慌亂之中還扯了蘇未眠的衣袖,眼見那白衫就要被他褪去一半了,他尷尬地松開了握住蘇未眠手臂的雙手,訕訕道:“對,對,對不起……”

蘇未眠斂眉淡笑,一手扶著他,一手將衣衫拉了上去,悠聲說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抱歉,沒有經過你同意就帶你來了這裡,是我唐突了。”

“啊?沒事沒事……”顏於歸連連擺手,又發現自己可以在這水池子中站住了,不禁欣喜地看向了蘇未眠,好奇道:“這是什麼地方?”

“三生池,彙四海之靈於一處的三生池。”蘇未眠斂唇笑了笑,解釋道:“不過此三生池非彼三生池。”

他長袖一揮,粼粼水波蕩漾,畫面漸變,那水中竟映出另一番天地。

“玉城!”

顏於歸生於玉城,長於玉城,因此對於水面上的情形再熟悉不過了,盡管只是一處長街,可他還是一眼認出。

“三生池靈氣濃鬱,因此只有藉助這個我才能辦到。你若長時間待在魅城,每日來這裡修行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那也要看能不能留。”顏於歸淡笑,這樣一個地方豈非人人能來,蘇未眠是蘇未眠,他是他,而且他不日便要離去。一想到離開,顏於歸又為前路迷茫,他目光微斂,可巧看見水中物一變,驚道:“咦!這個……”

“玉城花燈節到了啊……”蘇未眠看到此情此景,也恍然大悟,悠然道:“多少年都沒有見識過人界的花燈節了。”

“玉城花燈節向來比其他地方要辦的囂張些。”

“囂張?”蘇未眠嗤笑一聲,掩唇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那個地方的人都比較好強,因此花燈節的氣勢如虹,絲毫不輸於皇城,許多皇親貴族都會慕名而去,因此囂張一詞,形容的恰到好處。

“我記得這條巷,那裡有一戶老人家紮燈籠的手藝最好,讓旁人都望塵莫及。”

“是馮先生嗎?”

“咦?你知道?”

“哦,當年去玉城做守墓人時有幸認識,不曾想一晃多年,他已鬢角花白。”

“是嘛?聽說他年少時輕狂的很……”

“哈哈,這個我知道,得饒人處不饒人嘛……”

兩人談笑風生,彷彿久別重逢的故人一樣,就差個兩眼淚汪汪了。蘇未眠對於玉城的瞭解絲毫不亞於土生土長的顏於歸,而看法也往往不約而同。

顏於歸同蘇未眠一邊調笑著西城的老陳,一邊打趣著南城的老越,玉城千年的歷史,他們從古說今,民俗風情,一樣不落。

但笑著笑著,顏於歸就笑不下去了。

因為那面水鏡之中如今倒映出的景象,讓他心塞,那是顏宅。

那個宅子和他離去時並無不同,人已經是那些人,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整個顏宅只是少他一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