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們就不來了。

一開始,在外頭鞭炮噼裡啪啦打響之前,他們還會打電話或者寄年貨。

後來呢?

反正錢瑩已經好久沒再見到過他們了。

“說起來,我倒是有一段時間沒看到陳老太了,以前還經常看到她在樓下的花園裡溜溜狗,或者買點菜,或是撿些人們不要的礦泉水瓶,上次見到她在花園裡摔了一跤,後面就見她很少下樓了,估計摔得也不輕。”

錢瑩搖了搖頭。

錢瑩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雨天,沒人來扶陳老太,她扶著腰哎喲哎喲幾聲,正好錢瑩走過來,才把她扶了起來。

只看見她渾濁的眼睛裡灌著雨水,一面搖頭晃腦一面喘氣,最後才顫巍巍地站起來,還不忘感謝道。

“像你這麼心善的好人可不多了,人家都怕我訛錢,我一把老骨頭,雖說只是這麼摔了,沒什麼事,來扶的人總得心裡不安,害怕萬一出什麼事,帶去醫院一通檢查又是大錢,人家不願意為我做慈善,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弓著背對錢瑩說完,把掉在地上的傘撿起來,又嘆了口氣,向她道歉:“苦了你跟著我淋雨了。”

這是一個不喜歡給別人帶去麻煩的老太太,她會雷打不動地打電話去給自己的一對兒女叨叨,雖說時間總是不長,但她抱著電話就像抱著玩具一樣,明明那頭只剩下“嘟嘟”的聲音了,卻還是不肯鬆手。

她打電話說,她穿不了什麼,用不了什麼,退休金補助就夠吃食堂了,不用再給她打錢來。

於是在那之後,陳老太的生活變得更加清淡,她一身舊棉襖穿了好久都沒再換過。

她又打電話說,之前的花園翻新了,全鋪上水泥路,但是留了塊土地,以前種的樹也還在,前段時間開了花,讓他們帶孩子回來看看。

那之後她每天坐在門衛的小屋子裡往小區大門口的監控看,一雙淡色的瞳孔亮閃閃的,好像濺過溪水。

她笑著跟錢瑩說著,眼角有燙不開的紋路:“我那些孩子一個個可出息了,他們都忙著吶。”

這幾年來,不僅門衛換了好幾撥,連這棟老樓裡住的人也大多搬了出去。

熟悉的人越來越少,看到陳老太還會親切打招呼的人也漸漸快要沒有了,她仰頭看到的多是擦肩而過時淡漠的神情,有些甚至避之不及,僅存下來願意點頭微笑的,嘴角上也都綴著點自我反省的同情。

是的,他們大抵都認為,陳老太的如此遭遇,需要自我反省一下,是否年輕的時候,對兒女,媳婦女婿太過刻薄。

可事實上呢,真正需要反省的人,又是誰呢?

錢瑩沒有多說,但周北平顯然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所以也不由的嘆了口氣。

而且,看起來,似乎大家都還不知道,那個陳老太,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這說起來,似乎很離奇,但實際上呢?

新聞報道上其實便有不少,諸如此類的空巢老人,死於家中,過了很久,才被人發現。

如果周北平不是恰好看到,說不定,也是不知曉,這樓裡,竟然已經死了個老太太吧。

他沒有跟錢瑩說這個事情,畢竟是女人嘛,又不是蘇眉、楚妍這些早已經對屍體,司空見慣的警察和法醫。

所以他就隨便找了個藉口出去,然後上了樓。

據錢瑩說,老太太住在六樓,這棟樓只有她一戶人家,至於七樓的住戶,也早已經搬走。

畢竟是一棟老舊的樓房了,年輕人自然是不喜歡住在這裡的,只有一些老頭老太太,還守著這樣的空巢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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