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沃爾夫渾渾噩噩地待在自己的帳篷裡。八月的雨季與九月的溼潤轉瞬即去,金『色』的十月份也稀裡糊塗過去了大半。幾艘船隻由希爾·蘭德士帶領,在黑加侖軍敲鑼打鼓的歡送下,滿載著士兵、軍官們的訊息,以及大把大把寄給家裡的戰利品迴歸格陵蘭,又帶著或喜或悲的訊息,返回到日漸緊張的亞倫。

“你的妻子難產死了,女兒餓死在她母親的身旁。但真是奇蹟,孩子被母親放在懷裡,靠著最後的哺『乳』沒有餓死。”希爾對一個雙眼通紅的軍官面無表情地說道,手中拿著一個記著繁多名字和時間的筆記本“但你的孩子活了下來,他們給他起了和你一樣的名字。我把錢財交給了他的爺爺,帶他到了黑加侖村安家落戶。”

失魂落魄的軍官點了點頭,非常勉強地表示感謝,隨後開始往回走。只踉踉蹌蹌走出了一段距離,就像被火焚燒後的殘垣斷壁般倒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這個威嚴的中隊長把自己的頭埋進泥巴里,任憑淚水衝破自己的堤壩,直到士兵們把他抬回營地,那時候已經算是半個死人了。

希爾和那些船員的話變得既讓人畏懼又讓人期待,人們都希望知曉家中的情況,熱切地圍在船長的身邊,輪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卻變得渾身發冷,恨不得把耳朵堵起來。很多人在放鬆地大笑,很多人在抱頭痛哭,也有人面無表情地知曉家中沒有任何問題。

沃爾夫站在那些士兵中間,沒有爭搶,也沒有用自己的權威發號施令,耐心地站在那裡,冷眼旁觀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希爾幾次想搭話都被沃爾夫阻止了。很多士兵家庭受到了沃爾夫領地的保護,他們一一前來表示感謝,發誓終生追隨路西法家族。年輕的將軍安慰他們,自己的心卻期待得砰砰直跳。

沃爾夫時常會做夢,夢到即將冰雪覆蓋的格陵蘭令人懷念的農莊與牧場,夢到黑加侖村周遭並不肥沃的土壤上結的麥穗與牧草,夢到自己的房間裡坐著父親、自己和逗小莎琳玩耍的瑪格麗特。夢中的人笑得越開心,他越覺得擔憂與困擾,彷彿下一秒這張他為之而戰的美麗畫卷,就會被地獄的熊熊烈火所吞噬。

“將軍,這是你的信。”希爾終於拖著疲憊的身子,找到了雙腿站麻了的沃爾夫“海斯特堡的狀況……非常糟糕,您先看完我再和您說。”

“現在情況怎麼樣?”希爾披上了大衣,十月份的夜晚並不那麼叫人舒適“我們遭到了亞倫艦船的阻攔,我們衝了過來。”

“很糟糕,我們周邊搖晃著陰謀的影子。”沃爾夫握著那封信,眉頭緊鎖“亨利男爵現在被數不清的間諜眼線盯著,國王那邊訊息很難傳來。”

局勢越來越讓人呼吸不暢,沃爾夫已經禁止士兵們在脫離班隊的情況上行動——一個諾德士兵險些被謀殺在樹林裡,若不是巡邏隊路過撒『尿』,可憐的小夥子已經沒了腦袋。到現在也不清楚究竟是誰下的手,士兵們暫停了訓練工作,砍伐了相當數量的森林,用樹木在裡裡外外加固了兵營。

雖然這項工作一般由卡拉迪亞領主們數量龐大的輕步兵負責,但沃爾夫堅信防禦工程是步兵的必修課。他甚至親自和那些班隊長與中隊長一起幹活,教授他們如何修建圍牆,在哪裡加固壘牆,在哪裡挖掘壕溝,又如何利用挖掘出來的土建造土壘。順便一提,這些所用的木材屬於當地的領主,沃爾夫這種行為屬於偷竊,但那個小男爵屁都不敢放一個。

“海斯特堡的情形很嚴峻嗎?”走向帳篷的距離如此之長,沃爾夫開始覺得信紙發燙,整個人煩躁起來“僕格回去了?”

“不,沒有,僕格在卡拉迪亞陷入了苦戰。不過我得說,可能遇到了麻煩。”希爾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但我看到的,是一個非常熱鬧的海斯特堡。”

沃爾夫的心臟如同停跳般驟然減速,視野暗淡變做透不過光的陰霾。過了足足三秒鐘他才用力喘起氣來,他感到手腳冰冷,彷彿格陵蘭十月的溫度來到了這花果不缺的羅多克。他的頭腦中飄過無數的念頭,從最好的到最糟的。甚至有三次,沃爾夫想下令全員立刻起航,草他媽的羅多克,草他媽的國王,草他媽的亞倫,他只想回家。

“發生了什麼。”沃爾夫顫抖著把手握在劍柄上,表情儘可能地稀鬆平常“被圍攻了嗎?”

“倒也沒錯,瑪格麗特被一群示愛者圍攻了。”希爾是唯一一個不稱瑪格麗特為夫人的軍官,不過他的面『色』看起來也不好看“您想不到那麼多人,幾乎擠滿了整個廳堂!他們大聲吵鬧,就好像瑪格麗特已經是他們的了。”

“一群死剩種!”沃爾夫發出猙獰的咆哮,希爾被嚇了一大跳,周圍計程車兵都畏懼地看向這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奧丁在上,他們敢碰一下……”

發現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沃爾夫沉默了,好像一條受傷的狼『舔』舐著自己的尾巴,喉嚨裡發出憤怒的炸裂聲。希爾拍了拍沃爾夫的肩膀,安慰道“將軍,不必在意。當我計程車兵來到的時候,他們鴉雀無聲,就像是耗子一樣離開了。戰利品都被交給了瑪格麗特,她說這封信可以解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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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看。”沃爾夫咬著牙,剛才咬破了嘴唇,正沿著龜裂的肌膚流血“這不可能是真的,希爾,你告訴我,你確定沒有欺騙於我?”

希爾嚥了口唾『液』,舉起手來,用僅有的一隻眼睛看著沃爾夫“將軍,如果我欺騙於你,奧丁在上,你可以像殺一條狗一樣活剝了我。你可以問那些船員,我句句屬實。”

沃爾夫沒有說話,整個頭低了下來,彷彿一條失魂落魄的喪家野狗,灰溜溜地鑽進了自己的帳篷狗窩裡,點上蠟燭,撕開信封,如同快渴死的人終於拿到水一樣,急不可待地看著信封。

“沃爾夫·路西法男爵,真的很高興,我從你的朋友口中得知了您的近況。我們都很為您高興,這是你應得的,我不敢想象您在提哈城下究竟遭遇到了些什麼,您給我的信件每一封我都看了,您從來沒說過自己受沒受過傷,也沒有說過經歷了哪些不幸。這怎麼可以,如果您真的當我是您的妻子,為什麼不願意將痛苦也與我分享?”

沃爾夫開始抽泣起來,為自己無緣無故的懷疑念頭而感到悔恨,為自己認為瑪格麗特不忠而感到自責。

“小莎琳受到你信後激動地睡不著覺,她興奮地告訴我‘媽媽,那我以後是不是應該叫莎琳·路西法?’她太小,不懂得這個姓氏的含義,但她在為您高興,纏著希爾和那些船員講故事,你應該給她親自講,每一次您的勝利她都會為您歡呼,每一次您的受傷和痛苦,她都會忍不住紅眼眶。”

“雖然這麼說不好,但您是我的拯救者,足足一萬第納爾,我的領地得以生存下來,不至向我的父親屈服。我不是一個有能力的經營者,天氣越來越糟糕,領主們動員士兵越來越容易。田野上的枯骨越多,就有越多的人遷徙到卡拉迪亞,真是糟糕的歲月,狼,您一定還記得曾經豐收金黃的農莊,那已經是我們童年的過去了。我曾用一頭鹿獻祭給諸神,讓鮮血流過我的身軀與土地……毫無作用,我們被拋棄了,今年的糧食又一次很難維繫溫飽。”

“我的父親執意要我回家,就像是最為可怕的暴君那般。他說,只要有人能娶到我,不管用什麼手段,他就允許那人入贅威廉姆斯家族……奧丁在上,我想整個西海岸無所事事的小貴族都來了。我記得您給我講過奧德賽的故事,他出海作戰生死不明,而他的妻子被蒼蠅一樣的追求者困擾。但我是幸福的,不必等待那麼多年,因為您一定就快回來了對嗎?”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一直看到蠟燭熄滅也沒有發覺。長劍的配重被他摩挲地灼熱,等第二天早上開始,他又像以往一樣熱情洋溢地和大家打招呼,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沃爾夫不再去任何一個學院旁聽,沒天都讓託曼和他練劍,以至於阿金斯校長乘坐馬車前來看望這位諾德朋友,勸慰他說“不是所有人都有天賦揮劍作戰,你不必勉強自己。我們學院永遠歡迎一位優秀的諾德學者。”

人固執起來什麼都不會聽的,尤其諾德人一旦認準了事情就絕對不會放棄。託曼被沃爾夫拉著天天進行『操』練,皇家侍衛的教練之魂被這把烈火所激發,每天拖著沃爾夫跑三公里,然後抄起木頭劍和沃爾夫對打——真是令人不可以思議,被揍了整整一天後,沃爾夫居然可以格擋一次了。

當託曼意識到自己下手太狠之後,請希爾薇在空閒的時候給沃爾夫喂招,這對小情侶打得沃爾夫滿地『亂』爬,知道一星期後沃爾夫也躲不開希爾薇的盾擊——又準又狠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拍在臉上,和她的父親柏蘭頓使用盾牌一樣可怕。

沃爾夫雖然經常鼻青臉腫,但從來沒有放棄。希爾薇不是很看好這種突擊訓練,認為頂多算是腦袋一熱的抽風。她曾經不屑地把沃爾夫一木棍敲倒在地,踩著他的胸膛教訓道“我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學習如何使用武器,其中五年在殺人,而現在你想用寫了十二年字的手和我作戰,我建議你不如試試看,能不能等我先比你老死。”

日子還是那麼『亂』七八糟地過,十月份一轉眼又不見了,誰也不知道時間那麼急去了哪裡,士兵的劍和矛或戳或砍在稻草人上,弩手們被嚴格的諾德監軍督促著跑步訓練體能,轉眼之間,沃爾夫也收到了亞倫最後的一次邀請。一封包涵著惡意與厭棄的邀請,來自亞倫的法拉奇伯爵。

偉大的城市已經讓沃爾夫麻木了,他開始討厭那些矯『揉』造作粉飾的太平,足足一個旗隊的劍士和沃爾夫一起來到了亞倫城,路邊的市民噤若寒蟬,所有擋路的人被粗暴地推開,東西被砸爛。人們也都明白,這支可怕軍隊絕非是所謂的海岸線守護者,他們隨時有可能像摘下面具的野狼一樣撕咬血肉。

“離開亞倫。”法拉奇伯爵沒有任何的廢話,到了這種時候,和沃爾夫男爵已經沒有任何好多說的了,他們的身邊都帶著層層侍衛,彷彿兩個已經走上戰場的男人“你沒有必要死在這裡。”

“你可以試一試。”沃爾夫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當你的腦袋被切下來當做夜壺的時候,我不介意多往裡加一泡『尿』。”

亞倫的補給品仍舊穩定地送到沃爾夫的營地,這場和平的鬧劇是時候結束了,它在走向倒計時。

十一月十五日,斯瓦迪亞王國向羅多克王國宣戰,三萬蘇諾軍隊集結在公爵的旗下,他們的劍將會犁過羅多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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