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三十歲的康斯坦丁來說,戰爭是生活無可救『藥』的一部分。

就像酒一樣,在最激昂的時刻,讓人同時達到最痛苦與最輕鬆的巔峰,直到大口嘔吐昏死過去,才能將灼熱的大腦冷卻休眠。

出身下層貴族、擅長且僅僅擅長戰爭的康斯坦丁選擇不是很多。

他本質上就是軍人,如果再具體一點,就是維吉亞揮舞的彎刀,他以為自己已經鋒利到足以執掌自己的命運,卻依舊只是一把殺人的兵器罷也。

他足夠無畏勇猛,卻不夠貪婪狡猾,在權力的遊戲中,康斯坦丁終究只是一柄無法收鞘的彎刀。

對於那些真正執掌維吉亞的人來說,他好用的很,國王派遣了信使,向他傳達了溫和卻又無可抗拒的指令。

在羅列了康斯坦丁為維吉亞做出的種種功績、議會目前對他不利的風評,以及亞羅格爾克國王是如何力排眾議保護戰神名譽後,末尾的一段畫龍點睛之筆:

“康斯坦丁,倘若你能為祖國繼續增添榮譽,那麼一切的不利,都將煙消雲散。”

他難過於自己的屈辱,卻興奮於鮮血的味道,很多時候他厭惡貴族議會與國王的短視,卻痛苦地發現,自己同樣沉溺於無休無止的戰爭遊戲。

有理由相信,對面的庫吉特人也是一樣,那煙塵滾滾的騎兵埋沒了草原與戈壁,數以十計的旗幟在騎手的手中飄揚。最鮮豔的那幾面,他甚至不必看得仔細,單單憑藉幾抹『色』彩便能判斷出究竟是哪個手下敗將。

很明顯,那些身穿重甲的槍騎兵與攜帶弓箭遊走側翼的弓騎兵,並不是前來歡迎他的,他們洋洋灑灑地佔滿了大半個視野,可以估測到人數至少在一萬人三千人以上。

就像康斯坦丁身後五千名步兵、兩千五百名弓箭手、一千二百名維吉亞騎士,同樣不是來給庫吉特朋友送上溫暖祝福一樣。

他很滿意地笑了笑,和預想的一樣,只要軍隊數量足夠,庫吉特人就不會龜縮在城鎮裡等待維吉亞軍隊攻擊。

尤其在面對強敵的時候,失去機動力的巨大優勢,對於草原而言無疑是場災難。倘若他們希望依靠城市對決,那麼他們將會在低矮簡陋的城牆上,被白刃戰與對『射』壓制到死。

“我們距離艾莫車爾還有多遠?”他問向自己的副官萊文斯好久沒有出場的說),這位平民出身的中年文官,當年就是以天才的記憶力而被賞識“這些傢伙……烏鴉一樣躁動不安啊。”

萊文斯知道自己的將軍不需要什麼具體的數字,也不需要到底到了哪個村子附近,於是極為簡略地回答:“還有半天的路程,如果現在解散車陣急行軍,日暮之前就可以看到城牆。”

庫吉特是一個複雜且充滿麻煩的民族,一方面他們的軍隊仍然保持著高度的機動『性』,一方面在擁有城市與農牧鄉村後,又不可避免地脆弱。

維吉亞的戰神已經『摸』透了敵人的脾氣,就像熟練的屠夫知曉牲畜的每一部分結構,庫吉特的軍隊雖然多,但大部分於他而言只是會『射』箭的山羊,只有那最危險的重甲衝擊騎兵,才會讓他產生被狼盯住喉嚨的威脅感。

不要去尋找所謂的主力,在草原與大漠那是愚蠢的行徑,只需要衝向最關緊要的城市。

不要依賴補給線來養活自己,敵人的騎兵會像幽靈一樣扼住你的咽喉,攜帶牛羊群與大量補給車,沿著河流前進,在遭遇襲擊時迅速結陣。

不要畏懼弓騎兵的數量,康斯坦丁甚至巴不得對方都是弓騎兵,當他們將箭雨傾瀉在盾牌、鎧甲與車陣後,將會累得像狗一樣,不堪一擊,或被維吉亞優秀的弓箭手『射』得馬都不認識。

“我們的側翼出現了兩支騎兵!”一個斥候穿過人群跑到將軍的面前“一共將近一千三百人,都是輕裝部隊!”

停止行進的維吉亞大軍在車陣內,默默等待著,弓箭手站在馬車車頂,巡視著周圍的戰場。他們熟練地用馬車包圍住營地,騎士在陣地內套上重甲,步兵持槍環繞待命,近萬的人數只能聽到喘息與命令聲。

庫吉特人發出狼那般的嚎叫,他們的戰術也確實如同狼群那般,只要聞到一點血腥就會從四面八方予以打擊,撕開敵軍的陣線。

“嗯,知道了,你辛苦了。”康斯坦丁揚了揚手,斥候轉身退下“通知弓箭手做好準備,正北部步兵持槍準備接敵。”

沃洛寧陪伴在康斯坦丁身側,看著這個維吉亞的頂樑柱像是『操』縱自己的軍隊,信服地點了點頭。

他相信米拉克在遇到同樣的危機,會和康斯坦丁同樣冷靜,他們都是王國最優秀的指揮家,南北雙劍讓帝國堅不可摧。

“沃洛寧,我不希望你捲入到戰鬥中。”康斯坦丁望著煙塵滾滾的騎兵環繞著軍隊,輕輕拍了拍年輕騎士的肩膀“但這對騎士是一種侮辱,我希望你能活到最後。”

被激勵的騎士挺直了腰桿,對康斯坦丁嚴肅地行騎士禮:“謹遵您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