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噼裡啪啦的柴燃聲在萊森的耳邊響起,他的意識伴隨著身邊溫度的回升,脫離了死神鐮刀的收割,居然跟隨強有力的心跳聲,重新慢慢有節奏地復甦起來“你真是命大,當時給你截肢的時候,根本無法想到,有人丟了那麼多血,居然還能活下來。”

萊森吃力撐開浮腫的眼皮,眼睛悄咪咪地睜開一點點,用那一線天很是不甘心地向身體左側瞄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那袖子空蕩蕩的。曾經能堅定扛起盾牌的手臂,以及戰無不勝的榮光,就這樣不見了。

損失一條手臂,不僅僅意味著肢體的殘缺。也代表著,從此萊森的戰鬥力下降了一個檔次。他要花上很長時間,重新掌握平衡,以及無盾牌戰鬥模式。

同時萊森也需要很長時間來恢復體力,否則他很難在截肢後,重新穿戴上沉重的鍊甲罩衫進行作戰。

“我叫西蒙斯,是這些士兵的首領。”西蒙斯友善地做出了自我介紹,神色顯得沉穩而不做作“很高興看到你還活著。”

萊森痛苦地閉上了眼,他一點也不願意承認自己還活著,或者是一種災難,是一種痛苦。他更不願意承認的,是那親如手足的兄弟,橫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樣。

最不願意承認的,還是那血淋淋、無可改變的事實——從那一刻起,尚且存在於記憶中的維特村,如今就只剩下他自己,萊森而已。沒有人在會和他談及那個無影無蹤的家鄉,也沒有人會拿著簡陋的圖畫,和他一起憧憬那遙不可及的重建。

那歡笑,那童年,那情意,煙消雲散,就像那些數以百計的、在戰爭中毀於一旦的村子中的一個。當年二十多個斯瓦迪亞青年相擁許諾、生死相依,要一起走到最後。

現如今,就剩下了他自己——半個人。待到萊森死後,維特村再也不會有人記住,那些高高在上的領主老爺可能會在某一天帶著自己的農奴,在那曾經埋著他們父母的土壤上,開闢新的農莊。

“你是一個兵?”西蒙斯拿著萊森的頭盔,左右翻動著看了看,抿了抿嘴“應該是來自帕拉汶吧,看你的頭盔,應該是一名「城堡」禁衛……非常優秀。你來自於和羅多克人作戰中,表現最勇猛的部隊。”

萊森枕在一件破爛的牧師袍上搖搖頭,輕輕發出難過地咳嗽,用嘶啞的嗓音對西蒙斯說道:“沒有用的,拿著劍計程車兵再勇敢,終究是勇敢的炮灰,最終迎來的宿命只有死亡。”

那些年輕人看著他生無可戀的樣子,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之所以跟著西蒙斯出來闖蕩,很大一部分程度是被老遊俠的辭藻、和不安分的心所打動。

至於和諾德人拼個你死我活,嘴上說說倒是容易,真正實打實幹起來,誰也不願意和一群上了戰場就不想活命、打算去瓦爾格拉喝酒的瘋子打。

這一次,萊森活生生的例子,讓諾德人那恐怖的形象,在無形之中,被又一次放大了。連久經沙場的老兵都失去了信心,鄉野間那愚蠢的傳言,諾德人有九個腦袋、十根胳膊、十二條腿的猜測,在士兵中交流開來。

西蒙斯也沒有去嘲笑他的頹廢,也沒有去理會竊竊私語的農兵們,而是拿著頭盔在地上敲了敲,對萊森說道:“你是一個斯瓦迪亞士兵,對吧。”

那火苗在萊森的臉上烤的暖洋洋的,像是童年時母親溫暖寬厚的手掌,讓他想起了很多已經化成碎片的記憶,也想到了傑拉死的時候,那飛濺在自己臉上的、溫熱的鮮血。

“嗯……一個服役了十二年的斯瓦迪亞士兵。”萊森停頓了一下,皺著眉頭猶豫了很久,緩緩說了實話“「城堡」禁衛,第三衛隊軍士長,萊森。”

西蒙斯的腿上放著那把跟隨他不知多久的古劍,輕輕擦拭著劍鞘上的灰塵,認真得頭也不抬:“士兵,我看得出來,你失去了親人,很重要的那種。”

萊森深吸一口氣,緊緊閉上了眼睛,口氣變得粗暴而又不客氣:“這與你無關吧!”

“當然,只是我們的不幸很相似。在幾天前,我有三個孩子、妻子、家,但只需要那些諾德人舉起斧子,我就可以一無所有。”西蒙斯的語氣毫無變化,彷彿在闡述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我只是想知道,什麼樣的慘痛,能把一個老練無畏的戰士,打擊成這個副鬼樣子。”

萊森低下了頭,那些農兵也不再說話,西蒙斯不停地擦拭著劍鞘,那火苗噼裡啪啦地響著,乾糧在火上加熱了好久,散發著穀物燒烤的香氣,火堆的周邊還熱著冰冷的水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