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路西法(中)(第1/2頁)
章節報錯
斯瓦迪亞人從卡拉德人那裡學到的,最多的,就是關於所謂的、‘真正的’,來自於神的‘學問’。
如果說神在卡拉德人的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麼斯瓦迪亞人就是活著為了神。就好比前者是吃飯為了活著,後者是活著為了吃飯。
斯瓦迪亞的統治者在征服這片土地後,對卡拉德人的神並不很感興趣,他們有著原始的宗教信仰,甚至很多的政治權利,仍然屬於古老諸神的代言人——德魯伊。
但他們在瞭解,聖神教使人民像綿羊一樣服從,他們可以更完全地掌控這個國家後,就成為了神的堅定推行者。他們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讓卡拉德的土地變成斯瓦迪亞的。
在王與貴族的命令下,德魯伊的權杖被扔進深淵,逃亡荒蠻的土地。一座座金碧輝煌的教堂,在斯瓦迪亞人自詡文明的國度上,接連拔地而起。洪亮的鐘聲,騎士的馬蹄,如同新生帝國的心跳,在卡拉德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宣示著自己的聲音。
斯瓦迪亞人驕傲地融化掉卡拉德皇帝的黃金塑像,用它來製作出最漂亮、最龐大的十字架,鑄在帕拉汶大教堂上,那是為了回報神,讓他們在戰爭中,取得不可動搖的統治權。
按照狂熱的教士和教徒的請求,王的命令之下,野蠻的斯瓦迪亞士兵將卡拉德學者、和他們的‘異端’書籍扔進火堆裡——用散發的光芒,來為神降臨凡間指引道路。
一個偉大民族百年來探索到的絕大部分,就這樣統統在神像面前灰飛煙滅,變成散發著糊味的一團焦炭。
被活活燒死的學士的屍體無人理會,任憑風吹雨淋,野狗啃食。
人們歡呼著,拍手叫好,大街小巷湧動著狂熱的斯瓦迪亞人,那個剛剛從斯瓦迪亞王手中接過冠冕的教宗,用亢奮的聲音,向斯瓦迪亞所有的信徒宣佈:“腐臭的世界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恆不朽的神!”
是啊,永恆而不朽,因為光芒已經熄滅了。當天完全黑下來,火光就是錯誤。
無數卡拉德的貴婦被當成女巫,處死,甚至生不如死。斯瓦迪亞人中不願意改變信仰的,被攻擊為異端,或者被流放,或者被屠戮。此後三百多年裡,聖神興起又衰微,但始終無人撼動神的地位。
然而,令人不可置信的是,羅斯是個無神論者,掩藏的很好,很少有人知曉。在那個大家都在跪著拜神懺悔的時代,倘若被發現,身為貴族的羅斯也許不會被綁上火刑柱,但估計前途算是徹底毀於一旦,沒有人願意冒險任用一個被開除教籍的騎士。
偏偏糟糕的是,每當士兵們走上戰場時,只要時間允許,就要在隨軍牧師的帶領下做一次禱告。羅斯作為軍官,自然首當其職,要站在最前面,離著那個牧師最近的地方。
然而可憐的羅斯上神學科就打瞌睡,一個字也記不住,也從來不去記。考試全靠瞎編,也懶得去抄,就那麼靠命答題,居然也一次沒掛過,甚至在畢業前一年被牧師公開表揚,可能天生就要幹大事的,運氣總是不錯的。。
而在祈禱上,他演的也真可謂是惟妙惟肖,絕對不會像快渴死的魚那樣,簡簡單單動動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就妄圖糊弄過去牧師又不是瞎子)。
經過多年和虔誠的父母的鬥爭,他已經練就了在祈禱時,和牧師的口型完全同步的能耐。那種令人驚歎的反應能力,無論是戰場上還是在這種方面偷奸耍滑,都足以令人歎為觀止。
然而,聰明的羅斯不會去花心思去背誦《神言》。哪怕很有可能,就僅僅是浪費幾天下午的時光。
在14歲之前,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的家庭教師是一名堅定的伊壁鳩魯唯物主義哲學家)學者,羅斯在接觸到了那些完全叛經離道的思想後,就深深不可自拔。
唯物世界的大門向他敞開了,那些古老的書頁告訴他,世界可以是水,可以是土,可以是風,唯獨不會是神捏泥巴和出來的。或許人無法探求世界的本源,但不應該推給神。
所以,人們生來不是為了供奉神,也不是為了贖罪,而是為了社會的秩序——那是一種責任感,而非義務。每個人都要履行他的義務,這個社會才能運轉起來。不論是誰,哪怕是國王,沒有承擔這種義務,那麼他就不配繼續享有他的權力。
那個時候,被《神言》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羅斯,雖然看不懂,但卻深深記住了。
尤其在來到提哈之後,他在城牆上喝了那麼多的西北風,臉頰從開始粉嘟嘟的,像小少爺一樣漂漂亮亮,到後來鬍子拉碴,滿面風霜,不修邊幅,輪廓像是拙劣畫家隨性粗糙的簡筆畫。
原來文雅的問候語,變成了動輒問候人爹孃的粗口。只剩下那雙始終憂愁、深思著的眼睛,依舊明亮如故。
三個月,不知不覺看到了那麼多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幹了該乾的、也幹了不該乾的,也曾親手拿劍割開諾德人的喉嚨,知道野蠻的北方人也一樣會流血會死,還有了一支漂漂亮亮的輕騎士騎士團,知道自己即便如此也同樣無可奈何。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羅斯從來沒有覺得,那些牧師為被諾德人砍掉肢體計程車兵,做最後的祈禱,真的是在幫助他們——那甚至耽擱了止血的時間。還有用鞭撻來為生病計程車兵驅逐罪孽的行徑,更是讓羅斯不忍直視。
現在,羅斯被禁止出城。而事實上,也沒有冒險出城的必要了。士兵們默默打理著自己的武器,偶爾抬起頭來看看望不到首尾的諾德人營地,他們還在堅守著,大多數人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是為了體面的死亡。
在這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壓力之下,難免總會有人放縱自我。羅斯和他的玫瑰騎士團被徵用了,充當維護治安的憲兵。偶爾和普拉、里昂碰碰面,談談戰爭之類的話題,一天到晚在這座沒有希望的城市裡巡邏,隨時準備打爆那些有‘大膽的想法’者的狗頭。
就在剛剛,幾個企圖強暴一名諾德、斯瓦迪亞人混血女孩的亂民,被他在街上狠狠收拾了一頓。當那些全副武裝的下馬輕騎士,衝過去用騎槍木柄照著帶頭的肚子一頓懟,那些無聊地閒人也就一鬨而散,跑得比兔子還快。
然而正義的羅斯沒有收穫感謝,那些亂民邊跑邊朝他丟石頭:“護著諾德人的雜種,當兵的,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提哈的市民冷眼旁觀,眼神裡也滿滿的是鄙夷和不屑,正義是相對的,他們也不會在乎存不存在。他們沒看到女孩被非禮,也沒聽到女孩尖銳的求救聲,只看到斯瓦迪亞的兵,在幫一個諾德婊子。
這個理由,就夠這些跑不出去的倒黴蛋,在茶餘飯後狠狠朝地上吐一口痰,惡狠狠拿出指點江山的氣勢,罵上一句:“帝國軍隊吃棗藥丸,居然護著諾德人打我們!”
就連那個女孩,也不看他一眼,收攏著自己襤褸的長裙,謝都沒有就快步走開,好像身穿帝國軍裝的羅斯自帶瘟疫光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