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人的航海,是一場生死未知的豪賭。你可以放肆嘲笑他們的野蠻,但你沒有權利去嘲笑他們的勇敢。

此時此刻,每一個戰士的命運,都寄託在縹緲、人力難以掌握的海洋。即便是見慣了風浪的希爾,也不敢保證這一次的出海,會不會是蘭德士家族的末日。

那種惴惴不安的心情,一般在看不到陸地三天後尤為激烈。大部分第一次出海的人都會產生‘我是不是要死在海上’的恐懼感。諾德人也是人,頭蓋骨最好也是拿別人的當碗使……瓦爾格拉神殿說說容易,真要白白死在船上,也不是很樂意的。

但是黑加侖軍的情緒,明顯比第一次出海的軍隊好很多。

不是沃爾夫又用了他的演講,去蠱惑那些可憐的、大字不識的諾德老實人。作為一個研習過《古卡拉德帝國征服史》的學者,他研究過那些善於雄辯的將領。

深知這招不能濫用,一次成功的演講可以在一瞬間提升士氣,但過多的使用會導致士兵對你的話語麻木不仁。

從出海的第一天起,沃爾夫就進入了一種奇特的狀態:除了必要的進食有人送到嘴邊)、排洩沒有遮攔,但早晚會習慣被人圍觀上廁所的)、以及偶爾安排的會議,基本上就是在睡和發呆。

託曼好言相勸,結果正好撞上沃爾夫睡覺,這位雅爾大人半夢半醒時分可不是溫順的人,那瘋狂的大白牙在託曼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圈牙印……託曼表示,很是後悔沒有換上鎖子甲,否則崩掉這二貨幾顆牙一定輕而易舉。

總而言之,沃爾夫基本處於荒廢狀態。反正出海就那麼些屁事,在船上晃晃悠悠,士兵們划槳前進,小隊長們換班聯絡,中隊長們掌握各船情況,似乎確實不需要沃爾夫像在海斯特堡那樣忙碌了。

每當士兵們因為緊張而不可開交時,只要看看那熟睡的像個孩子的沃爾夫,頓時覺得輕鬆無比。

誰都知道,沃爾夫的腦子是這個雅爾身上最好用的部件。現在沃爾夫的腦子都放假了,可見這趟航海只需要坐著等上岸就成。

或者就像盧瑟說的那樣:“將軍都睡了,你也睡覺去,慌個腦袋!”

於是沃爾夫睡得更加名正言順了。只是偶爾站起來走走,和士兵們說兩句話,吹吹充斥著鹹味的海風,然後朝格陵蘭島的方向眺望一陣,最後重新索然無味地裹著被子躺下。

晃晃悠悠的甲板,讓這個年輕的祭司失去了看書的渴望。裹著沾滿死耗子味道的被子,吃著永遠難以下嚥的口糧,喝著冰冷的淡水,一個星期沒洗澡的沃爾夫覺得自己快要失去夢想,變成一坨屎。

但還好……沃爾夫還是有精神寄託的。那件瑪格麗特為沃爾夫親手製作的烏黑色的長袍,這位小首領一直沒有捨得穿,小心翼翼地收藏進箱子裡,每天要看看衣服還在才能呼呼大睡。

雖然那個豬頭顯得很醜、很可笑,但每每看到這個小豬頭,沃爾夫就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喉嚨發澀,被海風吹得通紅的眼角,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可控制地往外鑽。

開始時總是順利的,但人不能總是開始。

現在……已經是出海第十天了……鬍子拉碴,頭髮像雞窩一樣蓬亂的沃爾夫,覺得自己可能、也許、大概、真的要死在海上了。

按希爾的報告將,他們一定是偏離了航線,根本無法確定,究竟還需要多久才能抵達卡拉迪亞。即便是憤怒的杜瓦克因把劍抽了出來,這個愁眉苦臉的船長也說不上來究竟現在什麼個情況。

正常情況,如果是直奔提哈,只需要再來短短的一天半,就能望到提哈那不可一世的加厚城牆。可現在……一切都只能靠奧丁了。

士兵們非常不滿意,他們已經在海上呆了太久,卻只是偶爾看到有幾支同胞的船經過,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幾乎能把人霍霍逼瘋。

他們之間的溝通越來越少,搖獎時也不肯再喊號子。幾個中隊長也顯得憂心忡忡,只有蓬頭垢面的沃爾夫,仍然一言不發著看海。

夜晚,所有人都慢慢進入夢鄉。沃爾夫睜開眼,從地上慢慢爬起,不驚擾那些同樣在甲板上休息計程車兵,只是坐在原地觀望著黑漆漆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