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九年的八月,沅城迎來盛夏,赤日炎炎,流金鑠石,宛如被打翻的煉丹爐。

中考成績公佈後不久,各大中學的錄取分數線相繼出爐。粟春雨因缺考物理與化學兩科,最終成績527分。

彼時,沅城市排名前十的重點高中,最低錄取分數線高達572分,她以45分的分差,被十大重點中學拒之門外。而她最好的朋友——鄭意依與向印,一個以621分,一個以637分的好成績成功被市一中錄取。

穩固的“鐵三角”組合自此被打破,鄭意依十分惆悵。

對此,粟春雨的心態就平和太多。她勸鄭意依“你跟向印以後在一中要適當一點,高中抓早戀很嚴格的。實在不行,你們就假裝分手,儘量減少不必要的親密接觸。”比如拉拉小手啦,比如趁天黑的時候偷偷幽會啦,這些行為統統要不得。她心裡這樣說。

中考結束剛互相表白在一起正濃情蜜意的鄭意依與向印“……”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話雖這麼說,但向印和鄭意依能撕破青梅竹馬的那層曖昧面紗,勇敢邁出戀愛的步伐,少不得她從中作梗,哦不,是少不得她為了這朵愛情的花,從中澆水、施肥。

得知二人在一起伊始,粟春雨比當事人更顯激動,畢竟這段初戀,有她的努力在其中。為了早戀的萌芽不被家長和老師輕易掐斷,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替二人守護著秘密,像精心呵護一朵含苞待放的潔白的茉莉花一般。如今,這朵茉莉花終於開花。她感到與有榮焉,焉有不全力支援之理?

但“鐵三角”組合因分數被拆解,她也實在無能為力。

相比她的泰然自若,家裡的兩位老同志就有些著急上火了。

作為大學教師,粟宏在沅城教育圈有一定的人脈關係,既然正常錄取途徑進不了市一中,他想拖點關係也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你有沒有想去的高中?是想和小意、向印一起去一中,還是師大附中?五中也不錯。如果有喜歡的高中,爸爸可以拖一下關係,把你塞進去。”他試圖徵詢粟春雨的意見。儘管走後門有傷風化,但給子女提供好的教育環境,是每對父母應盡的責任和義務。況且,他女兒的527分是缺考兩科後的統分,真實實力,遠不止此。

好在這只是中考,不耽誤事。

然而,話音剛落,當事人尚且未發表意見,當事人的母親——方菲女士,就站了出來。她作為崇尚民主自由的母親,有以身作則教育女兒的義務,於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合理的建議“你打住呀。虧你還是大學教師,公然教你女兒走後門,你可不可恥啊?”

“瞧你說的,走後門的大有人在,你何必上綱上線呢。現在最重要的是粟粟三年後的高考。一中和附中的實力你也清楚,我也是為了女兒好。”慄宏反駁。

方菲從茶几上拿了一個蘋果去廚房,不一會兒響起嘩嘩的水流聲。水聲止,她踱步出來,將洗淨的蘋果遞給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安靜翻書的粟春雨。瞥了眼自家女兒一副局外人的從容模樣,她和煦一笑,道:“你女兒的成績你還不清楚嗎?照我說,一切順其自然,沅城這麼多高中,哪所也不差……”

“一中師資力量更雄厚,教育環境更好。”

“你這是老觀念。環境固然重要,起決定作用的卻是態度問題。”

“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太大了。”

“成績差給再好的環境有什麼用?”

……

夫妻二人爭論不休。

反觀作為當事人的粟春雨,則顯得格外淡定。

慄宏心知說不過方菲,便轉移了話題:“咳,好了好了,我不和你爭論了,看女兒的意思吧。”

方菲贊同地點頭,視線落到女兒身上:“乖女兒,到你說句話了。”

粟春雨慢悠悠合上書,對著二人淺淺一笑,語氣揶揄“你們終於想起要問我了?既然是尊重我的意見,那我想去沅南實驗中學。你們不反對吧?”

這個答案出乎粟宏和方菲的意料。倒也不是對沅南實驗中學有什麼不良印象,相反,在一眾優秀的公辦、民辦中學的襯托下,沅南實驗中學不僅毫不遜色,還憑藉著其半軍事化的管理制度,打響了自己在沅城中學教育圈子的名氣。

美中不足的是,沅南實驗中學這些年的高考本科升學率中規中矩,存在感較之一中、附中,一直不強。加上校舍處在沅城城南這樣的老城區,校園環境自然不比佔地面積大、教學樓美觀的其他民辦學校。

然而,外在的因素從來不會影響它的招生情況,那些家裡有點小錢又愛惹事的富二代子女,多半都會被家長送進來“改造”。

誠然,以粟春雨中考缺考兩科的成績,選擇沅南實驗中學的確是萬分保險的舉措。問題在於,她的這個選擇與錄取分數是毫無關係的。她完全是衝著“半軍事化管理”這幾個字而去。

從小在自由、輕鬆環境下學習、長大的粟春雨,莫名想嘗試一些她從未嘗試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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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宏雖感意外,卻不加以阻撓,四下衡量以後,他平靜發問“你考慮好了嗎?”

粟春雨點頭不遲疑“嗯,我考慮好了。”

“那就去沅南實驗中學吧。”

決定或許只是一瞬間的事,但回憶卻從此變得與眾不同。

八月中下旬,在高三、高二年級紛紛步入正式上課模式後,沅南實驗中學迎來新生開學日,為期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