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之後,三月進入下旬,雨水又日益多了起來。在綿綿不絕的雨水中,沅南高一、高二年級迎來了本學期的第一次月考。

這是一次被江一誠稱作“有史以來最有人情味”的月考。因為,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坐到了粟春雨的身後。他頂好的視力,終於在這場考試中派上了用場。美中不足的是,言謝也在這個考場。期間,或許是他表現得太過得意,逢人打招呼就笑臉相迎,以致但凡有機會,言謝總是要冷嘲熱諷上兩句。

第一天考試結束之後,江一誠只有一個想法:如果沒有言謝陰陽怪氣的諷刺,他覺得自己就要愛上考試了。

當然,前提是粟春雨還坐他前面。

三天的考試,一晃而過。

由於考試結束的當天是星期四,翌日結束下午的最後一節課便是沅南一月兩次假期的開始,於是當晚沒有老師在的晚自習,又變成了大家的狂歡。

與眾人碎碎唸的狂歡不同,粟春雨一如既往地安靜。她坐在座位上,既不看書,也不做題,與周圍的吵鬧格格不入,彷彿是誤入蜂群的蝴蝶。

事實上,她只是有點累,懶得再做其他的反應。畢竟,二十分鐘之前,她還在搬桌子、搬凳子,將言謝、林琳、聞兵以及自己的座位統統歸位。

倒並不是她有多熱情,純粹是因為她的兩個前桌翹課未歸,他們的桌子凳子被擱置在教室後面,太影響整個教室的儀容和諧度,她只能出面做個不留名的好人了。

做完體力活之後,她提筆在草稿紙上默寫了幾個單詞便有些懨懨的,始終提不起精神來做其他的事,加上教室裡也不安靜,她索性就發起呆來。

言謝抱著籃球從後門走進教室的時候,發現堆在後面的桌椅已經復原,所有人都坐回了考試前的位置。他不由地朝某個方向瞥了一眼,看到的就是粟春雨撐著下巴,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發呆的場景。儘管粟春雨的周圍空空蕩蕩的,但桌椅都已經擺放整齊。

教室裡有些吵,很多人交頭接耳地在竊竊私語,而講臺空無一人,只有黑板上用粉筆寫著兩個大大的“自習”。

言謝沒有坐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在粟春雨的旁邊落座。

聽到身邊的動靜,粟春雨撐著下巴偏頭看了他一眼後,又恢復了之前的舉動,一語不發,兀自安靜發呆。

他把籃球放到課桌下,伸出左手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幾下:“誰幫你搬的課桌?”

她一動不動:“我自己搬的。”

他有些驚訝:“我跟琳姐的也是你搬回來的?”

她不答反問:“是不是覺得我很仗義?”

言謝失笑,“真的是你一個人搬的?課桌挺重的,況且還有書本。”

粟春雨點頭:“是挺重的。但你跟林琳都不回來,別人的課桌都放回去了,就你倆的放在教室後面沒人理睬,可見你們二人的人緣有多差。”

“所以你是看不下去了才仗義出手?”他漫不經心地嘖嘖兩聲,接著道:“不過你都出手了,就證明我的人緣還可以。”

粟春雨覺得言謝慣會鑽她話裡的空子,實在不想與他多做爭論,便岔開話題:“你去打籃球了?”他一身運動裝扮,又抱著一顆籃球,額前的碎髮也染上一絲濡溼,想不讓人猜中都不可能。

於是他大方承認,“對,打的手臂都有些發酸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絲毫沒有浮現出因為打籃球而導致遲到的愧疚之色。

粟春雨歷來佩服那些上課遲到了,心態還完全不受影響的人。即便她喜歡踩點上課,但從小到大,她沒有遲到過一次。這個記錄她一直保持的很好。

然而不知為何,到了高中之後,她像是長了逆骨一樣,從前沒有做過的事,現在反而有些躍躍欲試的期待。

她知道這種期待定然不會持續太久的時間,就像當初對qq等級上癮一樣,等她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電腦,反而不再覺得新鮮。

或許只有當她親身經歷過之後,這種期待才會消失。她想。

不過當下,她還是想誆誆言謝:“你肯定知道你遲到了吧。”

聽言,言謝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我聽到上課鈴聲了。”

時節進入春天以來,雨水總是時斷時續。難得碰上沒有下雨的日子,球場的水也幹了,言謝幾乎一個冬天都沒怎麼打球,考完試,他與一幫相熟的人去了食堂就餐,然後開始在籃球場上廝殺。哪知道一認真起來,連上課鈴聲也顧不上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易老師來過一趟了,她說遲到的人下課後自覺去辦公室找她,不要試著逃,她有名單。”

粟春雨說的認真,臉上神情也認真,不似作假,言謝不做他想,但也不見慌張。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真是不幸運。”

雖然嘴裡說著不幸運,但從他的表情就可以得出,這完全不是他的真實想法。粟春雨對言謝的佩服程度不由地又蹭蹭上漲了幾分。

“你真是言不由衷。”她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