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春雨下午的工作效率很高,十萬多字的日文原版小說,她初步譯完了三分之一,照這個速度下去,她很有希望在一週以內完成初稿。

言謝絕對是一個合格稱職的男朋友,當她沉浸在工作裡面時,他只安靜地坐在一旁看書。她偶爾一抬頭,就能看到他。

她翻譯的時候,嘴裡喜歡不停地念,言謝好幾次被她說日語的樣子的逗樂。一開始粟春雨還有些不適應,不是趕他走,就是讓他帶上耳機聽歌。反覆幾次之後,她淡定下來了,任憑他再笑,也不會再受影響,反而還興致勃勃地要教他說日語。

期間氛圍,溫馨裡透著一絲小小的浪漫。直到兩人吃了晚餐,言謝在開車送粟春雨回家的路上,說起明天自己要執飛的事……粟春雨意料之外的沉默了。

言謝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同,將車停在了路邊。

“怎麼了?不開心?”他問。

粟春雨沒說話,視線一直看著車窗外,懷裡依然是那隻專屬她的粉色安妮兔。

“雨寶?”

“粟粟?”

“春雨?”

“粟春雨?”

他連著變換稱呼哄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讓她主動開口說話,頓時有些心煩意亂。“能不能說句話?”語氣不算溫柔。

粟春雨這才回頭與他對視。

車內的燈光有些幽暗,他們看不清彼此真正的神情,卻都知道,湧動在彼此之間的那種壓抑是什麼。

“你想讓我說什麼?”她不冷不熱地反問。

言謝聞言,很是火大,他自我調節了一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時一樣正常。“為什麼突然不開心了?是我說錯什麼,或者做錯什麼了嗎?”

粟春雨瞬間被刺激到。她覺得自己像是不被人理解的默劇演員,生了對方一路的氣,結果人家竟然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她很委屈,不禁自我懷疑起來。

遲遲得不到她的回應,言謝不由地沉下了聲音:“說話!”

這兩個字像是開啟了所有壞情緒宣洩口的閘門,頃刻間將粟春雨的眼淚逼了出來。

她從沒有一刻像此時這樣委屈過。從來沒有!

言謝瞬間慌了神,解下安全帶的同時不忘鎖上所有車門——他怕她推門下車。

“怎麼哭了?好了好了,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了,別哭了寶寶,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他傾身過去,將人攬進懷裡,笨拙地安慰著。

粟春雨哭得更委屈了,抽泣聲止也止不住,眼淚宛如春雨時節屋簷上極速墜落的雨珠子。

很久之前,言謝聽到過一種說法,女人的眼淚是毫無道理可言的。他從前不以為意,堅信這個世界是講道理的,就算一時講不通,多講幾次就能使人明白了。如果不明白,那一定不是他的道理講得不夠好、不夠深,是因為對方不可理喻。

倘若遇到這樣的人,他要麼避而遠之,繞道而行,要麼就將對方揍一頓,打到其心不服口也得服。

他從未想過,即便已經有了完美的解決辦法,但當他遇到這種場面時,也只能陷入深深的無奈和自責中。

倒不是他沒道理可講,而是眼前的情形哪裡容得他講道理?揍一頓顯然更加行不通,面前的人,可是他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小祖宗,他哪裡捨得動一根手指?

言謝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語氣不好,但他平生最討厭冷暴力,在他的觀念裡,兩個人在一起,就沒有什麼是溝通解決不了的問題,假使有,那一定是他的溝通方式出現了問題,他願意花時間傾聽,即便是再微小的事。

他很努力地在為兩個人的感情做出讓步時,自然不希望得不到對方的反饋,那會令他很挫敗,彷彿他一腔的愛意不過是感動自我的自作多情。

而當對方是粟春雨時,這種情緒會被放大到避無可避的境地,連脈絡都格外清晰,他半點也不能接受他們之間有任何的問題橫亙在其中,那會讓他很不安,就像是當年送出的那封情書一樣,遲遲得不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