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得著實不怎麼樣,竹木茬子都沒磨幹淨——好在尖還是很尖的,至少殺個人沒什麼問題。

顏桐一直把這東西帶在身上,倒也不為別的,只是出於他的老毛病:身上要是沒帶個什麼殺人放火的兇器,就從頭到腳不舒服。

他從劉侍衛喉嚨裡拔出筷子。

屍體轟然倒地。

正巧這時候風漸漸地止了,微弱的月光從雲層後漏出。

顏桐藉著月光,攤開左手仔細檢視——方才他握得太緊,竹木茬子紮進手心裡,細細地刺出了血。

他見沒什麼傷,只是細細地疼,便沒多管,從劉侍衛身上搜出金創藥,簡單地處理了肩上傷口,然後遲疑了片刻——萬一被其他侍衛找到這裡,見到屍體,猜出人是他殺的,讓蕭王提前有了防備,就不好了。

明天午時,蕭王有足夠的時間做出應對。

而他現在甚至連匹馬都沒有。

顏桐站在原地琢磨了一會兒,從劉侍衛身上翻出了腰牌,正打算轉身離開,見自己原先那匹馬還倒在地上掙紮,前蹄顯然已經斷了,於是走過去一刀替它結束了痛苦。

風靜林止,月光皎然。

山丘地上,腸子從一匹死馬的腹中流了出來,拖了滿地;另外兩具屍體倒是幹脆利落許多,只是都死不瞑目,眼睛空洞洞地睜著——這樣修羅地獄般的景象,在沉靜的月光下,竟有種詭怖的端肅之感。

因為半路被劉侍衛撞破,顏桐放棄了原本一個人離開的計劃,循著記憶,回到了眾侍衛落腳的地方。

駱將軍和自家首領先後離開,走之前又沒留下命令,侍衛們只好在原地等了小半夜,有些人甚至生起了火,靠在火堆旁小憩。

顏桐回來的時候,東歪西倒的侍衛們立刻稀裡嘩啦站了起來。

他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運起內力,確保每一個人都能聽得清他說話,道:“我和劉侍衛遇到了一支五百人的輕騎。”

侍衛們面面相覷,然後響起了細碎的竊竊私語聲。

顏桐心想自己在這群人裡的威望到底還是不如劉侍衛——如果是劉侍衛,他們連細碎的竊竊私語都不會有——然後舉起劉侍衛的腰牌,繼續說道:“劉侍衛怕夜長夢多,一個人先去兩遼了,讓我們跟著那五百人查清來歷。”

眾人見他衣衫帶血,身上又有劉侍衛的腰牌,立刻便信了大半。

剩下那一小半不怎麼信的,想著就算出事也有劉侍衛和駱將軍頂著,無論如何追責不到自己,自然也就樂得裝作相信。

駱紅眉到底也是正規出身的邊軍將領,真到下令的時候,自有一種殺伐狠厲的氣魄。

劉侍衛是蕭王心腹,行事自有主張——這群侍衛平常在他手下做事,過慣了什麼事都有人做主的日子,如今轉到顏桐手裡,自然也懶得多費腦子思考。

顏桐就這麼不廢多少力氣地把這群人忽悠走了。

他們本來應該是追查“五百輕騎”的,可惜直走到天明,才發現了一些微弱的、兵馬行經的痕跡。

顏桐下馬檢視了一番,“應該是的了。”

侍衛中有人問道:“不會是青州軍的吧?”

“不會。”顏桐翻身上馬,肯定道:“青州軍我熟得很,畢竟跟他們打了五年——要是連他們軍營在哪都不知道,你們王爺現在也見不到我。”

棋盤寨眾匪和青州軍是老對頭了,眾侍衛對此再清楚不過,故此深以為然。

何況駱紅眉和青州打了這麼多年,雙方就算沒有仇也有點兒怨;駱紅眉又深受蕭王賞識,絕不可能蠢到把自己送到老對頭手裡,於是一如既往地沒有多想。

直到他們被一支兵馬圍住之後,侍衛們終於不得不多想了。

“駱將軍,”有侍衛認出了對方的兵甲,小聲問顏桐道:“……青州什麼時候有騎兵了?”

顏桐小聲地跟他解釋道:“本來沒有的,這幾年為了打我專門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