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桐搖頭道:“我不需要。”

“況且,”他說著抬起頭,神色淡淡地看向方輕詞,一字一字說道:“你堂堂青州刺史的公子,前途無量,卻跟我這個隨時會掉腦袋的叛逆反賊混在一起,根本不把青州的官員和兵馬當回事兒——你總得有個理由吧?”

方輕詞:“那我高興,誰管得著?”

顏桐:“……”很像方神醫幹得出來的事兒。

方輕詞看著他,伸手敲了敲桌子,忽地笑了一聲,“在棋盤寨的事情上,你這個人挺謹慎的,怎麼遇到沈定文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呢?”

顏桐聽他提起沈定文,沒多往別的地方想,仔細思考了一下之後答道:“棋盤寨的事情上我擔著一千多條人命,就算打個折,也有大幾百條,沒法不仔細;沈定文就只是一個人,我……”

方輕詞沒想到他居然真會認真回答,反倒是自己先岔開了話題,笑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駱兄,這樣吧,我先把你要的東西給你。”

顏桐看著他,“你想清楚,地圖是軍機,不是鬧著玩的。”

方輕詞伸了個懶腰,晃著椅子,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唉,這個月裡,我大逆不道的話說了七八十斤,大逆不道的事做得少一點——也有個三四十斤。再加這麼一兩斤也無所謂。”他說著故意看了一眼顏桐,眉梢挑起:

“你說是吧,駱兄?”

顏桐看著方輕詞擠眉弄眼地高談闊論,半晌沒有說話。正當方輕詞覺得他大概要甩門走人的時候,顏桐突然說道:“我打了沈定文一掌,三日後發作。”

方輕詞立馬不晃椅子了,“沈定文來過?”

顏桐道:“沒讓他死在你家裡。至於三天後他死在哪裡,我就管不著了。”

說完之後,他覺得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方輕詞突然從身後叫住了他,“駱紅眉。”

顏桐回過頭。

“你這賊船我已經上了,”方輕詞望著他道:“你可悠著點,別給我翻了。”

顏桐笑了笑,轉頭往門外走去。正當方輕詞以為他打算就這麼走掉的時候,他突然站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

“放一百二十個心,憑你的醫術,除非你自己找死跑去帶人造反,否則沒人會殺你。”

方輕詞做事極有效率,第二日上午,顏桐正一邊和張先生下棋,一邊聽方府這位教書先生大談特談如何將孫子兵法用到為官之道上——方輕詞便在這時裝作無事地踱了過來,假裝觀棋,伸手按在顏桐肩上。

顏桐立刻會意,胡亂找了個藉口向張先生告辭而去。

他回到房中,檢查過四周無人之後關好窗,鋪開方輕詞半路上給他的地圖。

這張圖上地勢標註極為詳盡,顏桐從頭上拔下木簪,倒轉過來,在青州關寧城、兩遼邊防和東北關外來回比劃,不敢動筆,只能在心裡推算行軍路線。

由青州至兩遼,快馬兩日即可到,行軍慢些,也不過十日;棋盤寨能帶人打仗的首領都調走了,剩下一千餘人馬必然不服燕寧君,路上再鬧點事兒,拖拖拉拉二十日也該到了。

棋盤寨眾人昨日才啟程,算著時間,他完全可以在這批部下到達兩遼邊境之前截下他們,然後再想辦法把他們帶往關外。

北蠻部族眾多,部族之間間隙極大,關外供他棲身的地方應該還是有的。只是如何從朝廷手裡搶下這一部人馬,如何出關,如何在北蠻眾部族之間發展壯大,這些問題,他一個人很難考慮完善。

所以他需要把金河找回來。

駱紅眉結識的都是江湖草莽,結仇甚多,在棋盤寨失勢後,很難在青州地界上找個人出來。

這便是他為什麼去找方輕詞。

——顏桐收攝心思,把金河的事放到一邊,轉而繼續研究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