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轉向了顏桐,顏桐正在專心開車,只給他了一個側臉——霓虹廣告牌和汽車尾燈的光映在顏桐臉上,一片光怪陸離中,他的容貌反而格外地清倦疏冷,彷彿一塊陳年的青石,涼涼地浸在盛應閑心頭。

顏桐答:“沒有。”

他聲音也很好聽,盛應閑想。

盛應閑又問:“西餐吃嗎?”

顏桐終於笑了一聲,轉頭看了他一眼,“上個世界吃了大半年,你還沒吃夠,兄弟?”

盛應閑也笑了出來:“那最後不還吃了兩個月的土嗎?”

“雖然這件事是我的鍋,”顏桐左轉上到了另一條路上,面無表情說道:“但這不是你剛回來就繼續吃的理由,哥。”

“行吧,”盛應閑笑道:“那我知道了,前面第三個路口右轉,我喊你停車——我以前好像跟人吃過一次,味道還成,前提是他家沒換大廚。”

事實證明盛應閑挑選的餐廳確實沒換大廚,只是人實在有點兒多。

他倆在外面排了半個小時隊,才等到一張桌子。

不過這家餐廳的裝修也比較賞心悅目,光線調得柔和而低迷,入口處等待的地方做成了江南園林的風格,一條人工的小溪蜿蜒而入,在身穿旗袍的迎賓女郎面前彙成了一汪淺潭。

盛應閑這人呢,24k如假包換的純正顏狗,一旦周圍環境賞心悅目,就十分有聊天的慾望,尤其是在聊天物件比周圍環境還要賞心悅目的情況下。

他於是找了個話題,開始和顏桐扯淡:“你那時候怎麼知道星圖是源能量的?整個帝國都沒有人見過星圖。”

顏桐那時正坐溪邊的石頭上對著對面的竹子發呆,兩條腿以一個十分有礙交通的姿勢支著。他穿一條修身的牛仔褲和黑色短靴,顯得線條愈發修長,盛應閑只往那雙腿上看了一眼,便迅速轉過目光。

顏桐聽到他問話,終於把目光從竹子上挪開,揚起頭想了想,“我其實很想說……我全靠猜的。”

盛應閑:“……”

……一見到他的面就信誓旦旦地宣稱星圖一定要拿到手,竟然是蒙的?這大概就是大佬吧。

顏桐又說:“不過呢,看著盛兄你我的交情的份上,我覺得還是描述為有依據的推測比較合適——依據就是,在科技發達的世界中,源能量有70的可能性是和高維空間有關的。”

“所以說,”他收回腿,以一個正常的姿勢坐著,“我確實是猜的,只不過我猜對的機率比較大而已。”

盛應閑愣了一會兒,“這個資料沒人統計過啊。”

“我總結的。”顏桐懶懶地向後靠到另一塊石頭上,雙手枕在腦後,“我在論壇說過,但好像沒幾個人記得——叫到你號了,盛兄。”

他倆的位置臨街。

隔著一窗玻璃,玻璃那面是喧囂街道,車燈川流不息,彷彿在燃燒著宣告這座城市的繁華;玻璃這頭卻是一個二人隔間,紅木餐桌上擺著幾樣精緻小菜,一盞蓋著淡紅燈紗的燈籠垂了下來,在桌上灑下一圈溫柔的光暈。

“盛兄選的這地方不錯,”顏桐吃了兩口冷盤,擱下筷子,說道:“這麼好的地段,裝修又這麼講究,最近總部是給你漲工資了還是發獎金了?”

盛應閑險些被他最後一句話嗆到。

他只好問:“喝點兒什麼嗎?”

顏桐皺著眉頭翻閱選單,“這種菜應該配黃酒才對,他們這兒竟然不賣,差評。那就葡萄酒吧,也能湊合——盛兄,你喝嗎?”

他一抬頭,正對上目瞪口呆的盛應閑。

盛應閑完全沒料到他這麼說,“我以為……你開車回去不會喝酒的,我剛是想問你喝哪個湯。”

顏桐笑了起來,“那我今天心情好,不行嗎?”

他這一笑裡有點兒促狹,還有點兒低徊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殺意,最後一句反問尾音上挑,帶著幾分挑釁味道——盛應閑明知道這樣的神色和語調不是沖著自己來的,還是險些失足落水。

盛應閑於是低聲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