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 奶奶的第一次手術

江語嫣用繁重的工作壓榨自己，讓自己全身心的埋在工作裡，甚至要求吳塵給自己排大夜班和白班連上。就算吳塵強行給她安排休息，江語嫣也是一個人躲在休息室練習心臟介入手術器械的操作，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江語嫣瘦了很多，她每個星期回她母親那裡，張桂蘭都擔心的要命，催促她去好好檢查一下，還經常做點好吃的送到醫院。

這天江語嫣排的是白班，她跟著吳塵一起查完了房，坐在電腦前整理病例，剛寫了兩份，就聽到身後有人喊她，一轉頭，江語嫣發現齊天擎扶著奶奶站在醫生辦公室的門口。

“奶奶，您怎麼來了。”江語嫣趕緊站起來，走過去扶著奶奶坐下。

奶奶抬頭看著江語嫣那瘦削的臉龐，眼圈紅了：“寶貝啊，你受委屈了。”

聽到奶奶的這句話，江語嫣默默地低下了頭：“奶奶，我不委屈，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技術不精，手術時不仔細，沒有觀察到容易脫落的斑塊。”

奶奶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的傻孩子，病人的病情都是瞬息萬變的，特別是心臟裡的毛病，很多事情不是你能預料和控制的。就比如這次脫落的斑塊，它不一定是心血管裡脫落的。”

“啊！”江語嫣輕呼了一聲，這個問題她沒有想到。

“寶貝啊，當你把支架放好，冠狀動脈的血流量加大，心肌缺血被糾正後，心肌缺氧被緩解，每搏輸出量就會增加，收縮壓也會增強，那麼臨近血管的一些斑塊就有脫落的可能，而這些血管是你心臟造影所看不到的。”奶奶認真地解釋，江語嫣也默默地點頭。

奶奶心痛地撫摸著江語嫣的側臉，說道：“孩子，我特意去看過你那天手術的全部錄影，你做得很好，完全沒有問題，如果這樣你還自責，走不出來，你會影響到自己以後從醫的正常判斷和操作，在處理類似手術時，你就會畏手畏腳，或者過度緊張，這樣對你的發展非常不利。”

“奶奶。”江語嫣抬起頭，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奶奶，這是我的第一臺手術，病人就……”

“寶貝，作為一名醫生，第一臺手術成功，病人順利康復，自然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是如果第一次手術失敗，或者病人出了突發情況，這才是對這名醫生真正的考驗。寶貝，奶奶的第一臺手術也是失敗的，而且那位病人是自己最親密的人。”奶奶的聲音很平和，平和的讓江語嫣吃驚。

“奶奶，您的第一臺手術也是失敗的！”

“是的。”奶奶微微側轉臉去看醫生辦公室窗外的風景，好像很隨意，又好像在回憶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奶奶才淡淡地說：“我剛剛大學畢業就被分到了部隊裡當隨軍醫生，當時帶我的是一名從蘇聯留學回來的醫生，他一直非常耐心的指導我，帶著我，每次手術都是他主刀，我做助手。後來我們結婚了，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一次軍事訓練，我們倆跟隨過去做後勤醫療，沒想到一名戰士手榴彈脫手，我愛人衝過去保護，被嚴重炸傷，多枚彈片擊中了他的肺部，情況緊急，來不及送去醫院，而當時醫護人員只有我一個，我愛人就拉著我的手說……說……你來吧，成功與否，都幫我照顧好女兒。

那就是我人生的第一臺手術，而病人就是我自己的愛人，可是……我……沒有成功……我的……我的愛人，就死在我自己的手術刀下。”

一滴淚水從奶奶的臉頰緩緩地滑落了下來，很安靜。但是奶奶臉上的表情卻很安詳，安詳的讓江語嫣感覺奶奶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而是在講述一個平常的故事。

江語嫣的心裡也難過的要命，抓著奶奶的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寶貝，我們那個年代醫生緊缺，連隊裡不能很快再調醫生過來，奶奶當時也像你現在這樣看到手術刀就害怕，就發抖，但是後來我就想，我的愛人未完成得事情，我一定要完成好，不能讓他走了還不安心。

沒辦法就逼著自己去學，硬著頭皮去做，才慢慢磨練出來的。寶貝啊，作為一名醫生，只有你自己內心強大了，才能真正擔當起醫生救死扶傷的職責。你要是一直這樣消沉，這樣自怨自艾，那你還不如脫掉這身白大褂，跟我回農場，快快樂樂的做一個逍遙的農民。”

“奶奶……”江語嫣輕呼一聲，把頭輕輕地靠到了奶奶的肩膀上。奶奶輕輕拍著江語嫣的後背安慰著她。

兩個人都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心情，江語嫣剛剛接過齊天擎遞過來的紙巾，還沒來及擦乾臉上的淚水，就聽到辦公桌的內線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江語嫣拿起電話，還沒得及說話，就聽到電話那頭著急地喊起來：“心臟外科嗎？心臟外科嗎？快點，快點，來一個醫生，一名病人大面積心肌梗塞，已經昏迷。”

“急診科嗎？”江語嫣語氣急速地問了一句。

對方語氣不太好的回答了一句：“當然，快。”

江語嫣簡單地和奶奶說了一聲，抓起聽診器就往急診跑。

當她衝到急診室的時候，就看到兩個急診室的醫生正在用除顫儀電極給病人除顫，病人大約六七十歲，已經昏迷，臉色青黑。

“情況怎麼樣？”江語嫣急切地問道。

“頻發性室顫。”

“病人以前有冠心病嗎？”

“有，病人家屬說上半年就因為冠心病住院，醫院建議做心血管支架，病人自己不願意，上個月發過一次心絞痛，自己服用救心丸緩解後沒有就醫。”

說話間，急救室的醫生又對病人進行了一次除顫。

病人的心電圖稍微平穩了一些。

“必須馬上做造影，檢視堵塞點，病人家屬在哪裡？”江語嫣不再猶豫直接問道。

急症室醫生兩眼盯著心電監護儀，頭都沒回地說道：“護士，你帶心外科醫生去和病人家屬溝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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