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顯然有些驚訝:“季氏的棺材鋪?”

秋叔坐在凳子上,端起熱茶來喝:“是啊,小老兒也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將牌匾掛上去,這麼多年了,季家也終於有了主事人,以後來坐坐倒還可以,吃酒就不必了。”

秋叔不欲再多說話,轉身走回屋中,那人只得拎著兩壇子酒出了棺材鋪。

一路避開行人,在城中轉悠幾圈,回到一處小院落。

外面的嘈雜彷彿跟這處院子沒有任何的關系。

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麼的精緻,不染半點塵埃。

“換身衣服去,別沖撞了主子,”走過來的管事低聲呵斥,說完看向他手裡的酒壇,“咦,怎麼沒空壇就回來了。”

杜虞幹脆坐在青石板上,兩壇酒也丟在一旁:“你不知道嗎?釋空法師走出了棲山寺,不但如此還收了個女徒弟。”

管事道:“法師收徒傳醫術有什麼不好。”

“自然不好,”杜虞道,“傳給誰不行,為什麼傳給個女子。”他的手捏了捏,法師之前只收過一個女徒弟,那就是常寧公主。

現在又收了一個,常寧公主不再是唯一。

只要想一想他心裡就不痛快。

於是提著酒壇去找秋叔喝兩杯酒,沒想到季家的棺材鋪也重新開張……

又是因為同一個女子。

李三奶奶,季氏。

杜虞默默地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那女子用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他:“既然打不過為什麼非要逞強,好好的一條胳膊就要這樣廢了嗎?”

杜虞道:“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于闐人殺了他全家,他拼死也要複仇,於是他斷了手不要緊,還是一口一口將那人咬死,為父母兄弟報了仇。

“我跟你打個賭,若是我治好你的胳膊,你就改了名字,不要叫杜瑜,改成杜虞吧。”

“虞美人,少了一條胳膊就不美了。”

“為什麼?”

“因為我著實不喜歡那個瑜字。”

於是他成了杜虞,武朝每個武人都應該知道的杜虞。

穿著一身青衣的丫鬟捧著託盤快步走過來,杜虞不用看也知道,那盤子上擺著的是兩碟素菜,一碗粟米飯。

“主子天天吃這個,就不難受嗎?”如果是他寧願去死。

管事冷冷地看了杜虞一眼:“就是這樣身子才會好。”

杜虞有時候想,主子或許真的已經成仙了。若不是要處置手中的事務,可以連著幾天不說一句話,幾日可以不食一粒米,安靜地坐在榻上看書,對這世間早已無欲無求,彷彿天地間已經沒有了這樣個人存在。

都說成仙是天底下最好的事,他卻覺得那麼孤獨,所以他不明白,既然不快樂,為什麼要求長生。

門開啟,管事吩咐杜虞:“主子讓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