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娘,噯,你、你罵我就好,莫哭呀。”他越發顯得無措起來,連手腳都不知擺哪兒好了,若是再摸她的臉,然聖人有雲發之於情是該止乎於禮的,可一不可再,若是再則三,那豈不是成心唐突輕薄於她?

她待他有情有義,如親如眷,他又怎能一時忘情縱意便對她做出諸如此類的禽獸之舉呢?

可他還來不及想出究竟該如何不失禮不唐突不輕薄地安慰她,忽地一個柔軟輕暖的身子已投入了他懷裡,將他摟得死緊死緊!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身體一僵,腦中一片空白,雙頰快一步地湧現酡紅羞意,雙手更是遠遠沖在道德理智前頭,微微顫抖地將懷裡小女子擁得更緊。

女媧煉與五色石,四柱九天盡原複……

這一刻,彷彿他命中遺失的某一處,也終於被合契圓滿地補上了。

原來,這就是心動,愛戀上了一個人的滋味……

“豆娘,我,真喜歡,你。”

越近盛夏,每日晨起佘溫就覺得好似有什麼在腦中隱隱震動著,急欲振翅破網而出,可每每坐起來左思右想好半天,仍是一頭霧水。

“莫不是老了吧?”他撓了撓頭,打趣一笑。

從容閑適地下了床,穿了鞋,他就著昨晚提前打好的一盆水梳洗完畢,一頭烏黑長發綰於腦後束以木簪,撫平青衣上的皺折,便信步走出了房門。

正要挽袖到灶下做早飯,才到門口,忽地聽見裡頭傳來了一陣陌生的爽朗男子笑聲。

他心下一震,眼裡浮現一絲警戒,一個大步疾跨了進去。“是何人?”

“咦?阿溫,你起來啦。”笑吟吟的項豆娘對著他招了招手,不忘拉拉身畔的黝黑健壯男子。“快,來見過我表哥。”

“你……表哥?”他微僵。

“是呀,勇表哥是我表姨母的兒子,小時候我和娘常去他家玩,只是這些年大家住得遠,就極少再碰面了,沒料想今早勇表哥竟出現在門口喊人,我還以為是歹人,險險賞了他一鋤頭呢!”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望向滿面笑容顯然不以為忤的何勇,“表哥,你別見怪啊,回去也別跟表姨母告狀哦!”

“傻豆豆,表哥是那種人嗎?”何勇咧嘴笑得極歡,蒲扇般大手疼愛地揉了揉她的頭。

豆豆?

還有他的手又是在幹什麼?

佘溫眼角一抽,臉色微沉了下來,上前不著痕跡地介入他和項豆娘之間,聲音仍是溫和,卻隱不住底下的緊繃:“表哥,你好,遠來也累了吧,不如請外頭歇個腿兒,我和豆娘很快做好早飯,備妥了再請你和老爺子一道用。”

“敢問你是誰?”何勇打量著不知哪冒出的“阿溫”,唇紅齒白秀秀氣氣的,唯一勝得過自己的只有身高,可這身板恐怕還不夠自己一根小指頭推的吧?

“他是——”項豆娘在佘溫身後努力探出頭來,正要解釋。

“好教表哥知曉,我姓佘,單名一個溫字,是豆娘的未婚夫君。”他俊秀眉眼笑得十分親切宜人,眸光深處卻隱含一抹銳利。“我們很快就要拜堂完婚了,屆時還請表哥和表姨母務必前來賞光喝一杯喜酒,為我倆祝賀。”

何勇臉色瞬間拉了下來,黑沉沉地瞪著他,“佘兄弟莫開玩笑了,我家同豆豆如此親近,她幾時訂親我怎會不知?”

“其實事情是——”她臉一紅,張口欲言。

“時聞人言道遠親不如近鄰,表哥住得遠,未能第一時間得知我同豆娘訂下鴛盟之事,自然不稀奇。”佘溫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昂首對朝自己橫眉豎目的何勇淡然一笑。“若表哥今日未來,日後我和豆娘也會親至貴府送上喜帖的。”

“你——你——”何勇險些氣炸膛了,粗粗黑眉皺得死緊,猛然望向項豆娘,“豆豆,是這人死皮賴臉糾纏你的吧?你別怕,跟表哥說,表哥對付這種只會踐文又自以為是的小白臉最有經驗了!”

“表哥,他不是——”項豆娘還來不及澄清,就又被佘溫頎長身形護住了,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表哥此言差矣。豆娘上有高堂,她的婚事自有老爺子為我二人作主,表哥如斯這般擔憂,本就多餘了。”他談吐溫文,卻寸步不讓。

“你!”何勇被他繞得頭暈,不禁漲紅了臉,急吼吼地道:“我才不信表姨父會看上你這個盡會耍嘴皮的白麵書生!”

此話一出,全場靜默。

終於成功擠探出頭來的項豆娘,先是和恰恰垂眸望來的佘溫交換了個默契十足的眼神,心裡有些啼笑皆非,隨即再難掩飾同情之色地暗暗瞄了何勇一眼。

表哥,您還真是說什麼中什麼。

“豆豆,你這是什麼眼神?,”何勇滿臉錯愕不解,“表哥沒說錯呀,有哪個當爹的捨得把女兒嫁給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軟腳雞?”

“咳!”被指作“文弱軟腳雞”的俊秀男人重重咳了聲,神情盡是懊惱不悅。

“言語辱人並非好漢,請表哥慎言。”

“你嗡嗡嗡繞口繞舌的念經不煩嗎?”何勇終於大爆發了。“是個男人就一口唾沬一個釘,別像個女人不幹不脆的……”

“女人又怎麼了?”項豆娘不高興了,挑眉陰惻惻地瞪著他。

“是呀,女人又怎麼了?”佘溫立刻和未來愛妻站同一陣線,理直氣壯地對何勇“落井下石”。“表哥這是瞧不起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