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時辰前。

王少斌淺飲一口茶, 雲霧的苦澀漫上唇齒,王少斌放下了茶杯,溫聲說起來意:“侯爺半生戎馬, 戰無不勝, 所向披靡,實乃不世出之將。既為不世出之將, 想來帳下當是人才濟濟, 猛將如雲。”

說到這, 王少斌微微停頓, 餘光看著秦鈞面容。

秦鈞那張臉上冷峻一如往常, 讓人根本看不出任何東西,王少斌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動, 繼續道:“然術有專攻,人無十全,侯爺麾下多是能徵善戰之人, 運籌帷幄,救世濟民之才卻不多。”

“少斌不才,故來此自薦。”

夜風經過水面的洗禮, 略有些涼, 秦鈞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他是北方人, 騎馬打仗攻城略地不在話下,但對於在水面上微微搖晃著的船,他卻極為不適應。

哪怕龍舟極大,走在船上, 一點也感覺不到顛簸之意,但他還是受不了。

踩不到地面,腳下一片綿軟,吃飯更是沒了胃口,除了杜雲彤親手喂他,他還能吃下幾口飯,其餘時間,他是一點也吃不下。

惹得杜雲彤失聲發笑,說女子懷孕也不過如此了。

秦鈞渾身酸軟無力,腦袋昏昏沉沉,這種情況下,即便是杜雲彤杵在旁邊說笑,他都不一定能提得起精神去接杜雲彤的話頭,更別提來人是他本就不熟的王少斌了。

宮燈昏黃,面前的王少斌好像在打晃,秦鈞幾乎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而至於王少斌說的話,更是斷斷續續的讓人辨別不清。

辨別不清,就不想聽。

偏杜雲彤之前再三向他交代,面對世家的優秀俊才時,一定要做到禮賢下士,萬不能從眼縫裡瞧人,又或者說,好不好的,就讓暗衛把人打出去。

如今世家林立,各地的世家都不能輕易得罪,尤其是,面臨著秦鈞準備對青州動手的時機,更要爭取各地世家們的支援,縱然得不到他們的支援,也不能把他們推到齊家的立場去。

杜雲彤千叮嚀萬囑咐,秦鈞也只好按下心裡的不耐,強打起精神,去辨別王少斌在說些什麼。

秦鈞這個人,無論身體狀況如何,面上都不會表現出來半分,外人來看,他仍是那個不怒自威、冷冽如快劍出鞘的殺神秦止戈。

如今王少斌的感覺就是如此。

在王少斌看來,秦鈞與往常沒有任何不同,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漠然的眼,讓人無從探知他的心情如何,心裡在想些什麼。

秦鈞久久不說話,更是讓王少斌鬧不清秦鈞心裡在想什麼,又或者說,對他投誠之事的看法是什麼。

琉璃宮燈裡的蠟燭似乎要被燒盡,秦鈞低啞的聲音終於響起:“原因。”

王少斌微微一怔,然而淡然一笑,道:“少斌雖向侯爺投誠,卻不是為侯爺而來。”

“少斌,為杜家姑娘,昭文翁主而來。”

別的沒聽清,就這杜家姑娘和昭文翁主幾個字,秦鈞聽得是分外分明。

秦鈞臉色頓時黑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未婚妻,王少斌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還是覺得他提不動陌刀了?

下意識的,秦鈞去摸一旁的陌刀。

秦鈞有個習慣,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把陌刀放到自己伸手就能夠著的位置。

原因無他,之前打仗時,吃過陌刀沒在身邊的虧,敵軍一劍刺在他胸口,軍醫說,再偏一寸,他就真的為國捐軀,步上父母親光榮戰死的後塵了。

可他現在還不想這麼早為國捐軀,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天下未定,他不能死。

哪怕天下人都盼著他趕緊死,他也要披荊斬棘地活著。

自從那次戰役後,秦鈞便養成了陌刀片刻也不離身的習慣,哪怕身在皇城,他也帶著陌刀。

正德帝拿他沒辦法,對於他帶刀進殿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又為了以示恩寵,還特許他可以帶兵器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