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作少年世宗的戲子痴痴地望著,屏風後隱約映著惹人相思的人影,一回眸,便定了一生。

秦鈞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想,同樣是相府後人,杜雲彤卻是沒有世宗皇後那般的嬌羞惹人憐的,她若是被人這般看了,多半是叉腰而立,秋水似的眼睛俏生生地瞪著人,道:“看,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想到這,秦鈞搖了搖頭。

幸虧世宗皇後不是杜雲彤這般的性格,若不然,就沒這被千古傳誦的回眸定情了。

院子的另一端,傳來女子的嬌笑聲。

秦鈞微抬眉,目光看了過去。

他心上的小姑娘就坐在那裡,水汪汪的眼睛帶著笑意,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旁邊伸過來一個團扇,輕輕地拍在她額上,楊氏淺淺笑著,似乎在說著她的放肆與大膽。

杜雲彤便扭過去了臉,低頭與楊氏咬著耳朵,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秦鈞忽然便覺得喉嚨有些幹,給宮七遞了個眼色。

宮七瞭然一笑,領命而去。

秦鈞又抬頭看著杜雲彤。

他的小姑娘,是天下獨一份的,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更不將迂腐的制度放在眼裡,她就是她,獨一無二,獨立特性。

微風拂面而過,秦鈞額前的碎發輕輕掃著他的側臉。

周圍的喧鬧聲似乎都安靜了下來,世間只剩下那個嬌俏的少女與人嬉鬧的模樣。

夜風送來陣陣花香,臺上的劇目已經演到了下一場。

異族犯上作亂,殺入了京都,偌大皇城血霧彌漫,世宗皇帝在屍山血海裡緩緩站起身。

面對突如其來的巨變,少年瘦弱的肩膀微微發抖,然而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柔柔弱弱的少女聲音:“霄哥哥。”

短短的三個字,似乎讓瀕臨崩潰的少年重新燃起了希望。

以前秦鈞總覺得這種劇目太扯,不過一個簡單的稱謂,怎就能改世宗皇帝這麼多?

多半是世宗皇帝生來便是意志堅韌,百折不撓的,所以才會有後來的光複大夏,萬國來朝。

但自從與杜雲彤在一起後,秦鈞有時候會想,如果十二歲那年,杜雲彤在他身邊,他的人生,會不會完全不同了。

世人都道他生性嗜殺,手段殘忍,卻忘了他所有的親眷,慘死在他十二歲生日那天。

世人還道他冷酷無情,聲音難聽,像是毒蛇在吐著信子,陰鷙得讓人心生寒意,卻不知他的聲音原不是如此。

他原來與大夏朝所有的少年一樣,有著疼愛自己的家人,有著顯赫的身世,然蠻夷大軍壓境,秦家滿門奉命出征,因情報有誤,於他十二歲生日那天,滿門戰死在邊疆。

他抱著父親給他留下的陌刀,喊啞了聲音,卻無人回應他,只有滿地的鮮血,紅得讓他看不清東西。

蠻夷把他父親的屍首掛在營帳大旗上,嘲笑秦家滿門都是廢物,老廢物,小廢物,沒有一個是中用的。

那時候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他一人與世界為敵,沒有人想過他才十二歲。

那時候的他恨透了蠻夷,恨透了落井下石的朝臣。

時光悠悠一去不回頭,當初嘲諷他的,傷害他的,都死在了他的陌刀下,無一倖免。

陌刀割開他恨著的人的面板,挑開血管,看那人尖叫著,恐懼著,由鮮活變得灰敗,蜿蜒流淌著猩紅,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好看的東西。

有人說他太狠也太毒,不是能守護一方的將領,他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他但凡懦弱一點,便會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蜀地的姜度,琅琊顏氏一族,鎮守各地的諸侯少府們,哪個不是世家大族,有一族之力相互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