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孃的奇了怪了,怎麼就突然冒出來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寒香沁?之前竟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眼見著寒香沁異軍突起,氣勢驚人,這一兩個月簡直要把諸多同行鋪子的買賣搶過去四五成,這樣下去大家還吃什麼飯?索性都喝西北風得了!正好冬天,西北風不要錢。

他們倒是也想賣,可偏偏人家正主只跟香粉宅打交道,而那香粉宅之所以能在沂源府站穩腳跟,東西齊全又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人家有人脈啊,哪裡得罪的起!

這會兒香粉宅挖到寶是運氣好,只管偷著樂吧,剩下他們這些,嗨,罷了,且走著看吧!

中間胭脂出去看了一回,見登記的冊子上都寫得密密麻麻的,十分歡喜,回去之後就加緊步伐。

先前看的那院子的舉子已經退了房,這便收拾了趕赴京城,正好迎上轉過年來的二月春闈。

科舉乃是絕大多數讀書人畢生的追求和唯一指望,過年又算得了什麼?

因是趙恆認識的,房主也沒多要錢,還是照先前的舊例,一年五十五兩,不過得一口氣交了。若是想續租,還得提前一個月說。

如今胭脂雖買不起房,卻也不差那百八十兩的,當下與房主去了衙門,爽快簽了契約文書,交了銀子拿了鑰匙,又與房主一同見了左右鄰居,也是幾個書生,都十分老實本分,甚至有點木訥這就完活兒了。

不過小二進的院子,進門是照壁,約莫兩丈長短,可以堆放些雜物什麼的。裡頭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落,四角載著幾株桂花,取的是蟾宮折桂的好意頭,為的就是方便讀書人。如今桂樹自然是枝葉凋零,可只是看著便覺希望無限,令人心生歡喜。

正廳旁邊連著左右兩間,胭脂打算將右手邊的收拾成臥房,偶然忙活晚了不便回去也有個安身的地方,左手邊的便做書房。

東西兩側是廂房,因傢俱不多,倒是十分敞闊,緊湊點一二十人也住的下。胭脂找木匠訂了幾個高高的木頭架子,還有許多桶、盆、案板之類,回頭材料再多也不怕沒地方放了,且也不會混雜。

正經讀書人住過的地方,倒也不需要刻意收拾打掃,胭脂前後檢查了幾回,就叫人牙子將之前那四個孩子送了過來。

只要給夠了錢,人牙子做事倒也靠譜,這才前後幾天工夫,四個孩子活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光身上幹淨利索了,就連臉蛋都微微鼓起,總算有了點小孩兒該有的嬰兒肥。

一共三個女娃,一個男娃,最大的九歲,最小的七歲。

胭脂給他們簡單取了名字,男娃叫松枝,三個女娃由大到小分別叫蘭葉、梅朵、菊蕊,只希望他們能如這四樣君子一般成長為不愧天地良心的人。

其他人倒罷了,唯獨那個梅朵,就是之前眼神倔強的小丫頭,依舊十分警惕。

胭脂也不理會,叫他們排成一排站著,自己端了碗茶吃,石破天驚的問道:“你們可有誰還記得自己的生身父母和家的?若是有,又想走的,我可以幫忙叫人捎信回去讓他們過來領人,也不必額外交什麼贖身銀子了。”

自打胭虎入了鏢局,胭脂就總有些提心吊膽的,若能只用幾兩銀子就做點善事,也不虧了。

四個孩子一聽都是一驚,面面相覷之後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她,似乎是不大相信。

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難不成偏有人嫌銀子多了燒手,故意買了又放麼?還是耍他們玩?或是試探?

胭脂把茶碗交給蓮花接了,又道:“我知道你們來歷未必如人牙子說的那般,若是還有地方可去就走吧,賣身為奴到底不是什麼好事,你們自己好好想清楚。”

她這脂粉生意定是要長長久久做下去的,而最關鍵的莫過於那些深深刻在腦海中的方子。之所以選擇買人,也是為了保密,若是這會兒他們不走,回頭等知道了秘方或是大部分流程,就算到時候想開了要走,自己也不會輕易放人了。

松枝九歲了,是四個人裡頭年紀最大的,記事也最清楚,當即搖了搖頭,“多謝姑娘,我爹孃都死了的,本就是叔叔嬸子把我賣了的,我不走。”

他這個年紀去外頭也找不到活兒,出了這個門兒,指不定又被人拐走賣到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去了。即便回家,叔叔嬸子既然能賣一次,未必不會賣第二次。

蘭葉也跟著說不走。她是女孩兒,三兩歲就被賣了換糧食,中間被倒手過好幾回,早就不記得爹孃姓甚名誰,家居何處了。

菊蕊最小,也最沒有主見,又習慣性的看了看梅朵,梅朵又看了胭脂好久,眼中閃過掙紮,最終還是一咬牙,也說不走。

左右已是這般田地,出了門卻往哪裡走呢?如今瞧著這位姑娘倒不是什麼壞人,暫且待著吧!

沒人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人牙子手裡的人無非這麼幾個來源:

還不記事的時候就被拐子拐走了的,被親人賣了的,這兩種都是無家可歸或是有家不能回。

再就是大些的,直接被強行帶走,要麼賣給人傳宗接代,要麼賣去不見天日的黑礦上做苦力,逃都沒法兒逃……

胭脂微微嘆了口氣,點點頭,“既如此,你們以後就跟著我,只要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也不會動輒打罵。今兒先休息一日,明兒早上我會叫人送些東西來,還有幾個比你們大的孩子,你們跟著他們學學,回頭我要查的。”

四個人都稱是,松枝又大著膽子問:“姑娘不住這兒嗎?”

胭脂笑笑,“我有地方。”

四個人既驚且喜,這麼大又這麼幹淨的院子,竟只給他們幾個人住?別是做夢吧!

“對了,你們年紀還小,天黑了就別到處亂走,省的遇上壞人,”胭脂不忘囑咐道,“下午有位王嬸子過來,以後她給你們做飯吃。”

王嬸子就是蓮花和石頭的娘,如今養的差不多了,做點輕省的活計已然不要緊,她不好意思在鏢局白住,聽了胭脂的事後就央求出來幫忙做活。

正巧鏢局平日也沒多少活兒,不少人的家眷只能做點掃院子、洗衣做飯、縫紉之類的活計,閑的多忙的少,趙恆也琢磨著分幾個人過來。一來叫大家都有事可做,二來鏢局裡的人見家眷有了去處,也好安心;三來麼,胭脂這院裡只有老弱婦孺,雖說周圍太平,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再者郭賽還在暗處藏著,多幾個人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