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丸約莫成人半個指頭肚大,白底裡微微透著粉,用時沾水搓開,香氣撲鼻,可清潔並滋潤肌膚,去除老皮。不過不可多用,胭脂自己試了,用多了反而有損肌膚,火辣辣的疼,想來是效力太夠的緣故。

送到香粉宅當日,張掌櫃就忍不住先去後頭試了一回,回來後喜不自勝,“果然十分好用,先前我用外頭那些澡豆子、豬胰的,要麼淨完面後緊繃繃的,不多會兒便幹到起皮;要麼就油膩膩的,好像沒洗幹淨似的。這個很好,既幹淨又軟乎,我呆了好久,摸上去呀,我這老臉還水潤潤的呢!”

胭脂笑道:“你不知花了我多少功夫!又是磨藥又是換方子又是自己似的,光是作廢了的那些就叫我肉疼。這一小盒是三十丸,算作一個月的分量,因為用的材料俱都十分珍貴,什麼麝香的,光成本就將近一兩銀子呢!”

之前她做的油胭脂和手脂等成本並不高,同樣一個月的分量,頂了天也就四五錢銀子,賣卻賣一兩半,堪稱暴利!

張掌櫃聽後倒抽一口涼氣,再看向手中小盒時已是滿臉驚懼,“竟這樣貴!難怪效果這般拔群,當真沒有白花的錢。”

頓了下,張掌櫃又對胭脂道:“可那油胭脂等物便已賣到一兩半,這個?”

按理說,自然該是貴的,可再貴……按比例,豈不是要三兩銀子?外頭還有多少人敢買?

這哪裡是洗臉,簡直是往臉上敷銀子呢!

就連最“心狠手辣”的張掌櫃都猶豫了。

胭脂道:“說實話,之前那錢我便賺的有些心虛,如今若再貴上天去,只怕銷路有限。與其這樣,倒不如薄利多銷。我的意思是,這個也做一兩半,即便如此,扣掉人工,一盒也能賺個三四錢銀子,並不少了。且但凡買得起的多少都知道些,自然會明白這個是咱們讓了利,她們心裡也好受些,想來也能拉攏不少回頭客。”

說是薄利,可等她熟練了,幾天功夫做一回,一回就能裝幾十盒,這樣算下來也不少了。

待到來日僱了人,請他們來做,利潤又高了不止一層。

張掌櫃聽後連連點頭,又奉承道:“怪道人家都說須得讀書,這讀過書的姑娘行事做派就是不同,眼光這般長遠!我不過是出個地方,耍幾句嘴皮子罷了,既然姑娘你都讓步,左右我也是賺,還打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胭脂叫她說的臉紅,連稱不敢,張掌櫃卻正色道:“姑娘,你只當我嘴上抹油,沒句實話,殊不知才剛我說的可都是掏心窩子的!如今這世道,笑貧不笑娼,為了銀子昧良心的事兒多著呢!你還這樣年輕,竟能說出那樣一番話,如何不叫人刮目相看?”

見張掌櫃眼神真摯,胭脂才敢肯定她確實是起了點真心的,倒沒繼續謙虛,只是幽幽道:“早年母親在世的時候便時常告誡我,說人生在世,須得將眼光放長遠些,莫要被眼前蠅頭小利迷了心竅。便是父親,也並不拘泥,只……”

她沒繼續說下去,張掌櫃卻肅然起敬,“令慈果然不同凡響,是個女中豪傑,怪道姑娘也這般出色。”

因胭脂說到自己父親時,只起了個頭就停了,張掌櫃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倒不好細問。

兩人一邊吃茶,一邊細細商議,最後還是張掌櫃見多識廣,出了個法子:

“年下送禮的人十分多,東西又多又雜,想來也麻煩得很,不如咱們便將這寒香沁的脂粉都攢一個禮盒,外頭是春花夏荷秋月冬雪的紋樣,裡頭整整齊齊鋪上緞子,擺一個玉肌丸,一個手脂,一個面脂,一個油胭脂,一個甲油,分開買共是七兩半,可若一下子拿這禮盒的話,不如你我各讓兩錢五,算作七兩。

如此一來,他們得了實惠,便是原先不想買的說不得也買上幾個。再者年下送禮,又有精緻的盒子,十分體面,想也拿得出手,何愁不好賣?這樣買的必然多,用的也多,名聲自然就打出去了,回頭那些用得好的,再用其他的哪裡還能看得上眼?少不得再乖乖來這裡買,待到那時,便是原價貴上半兩銀子,想來也不在意了。”

因如今寒香沁價格昂貴,便不好像果品似的任人適用,來的多是口口相傳的客人,範圍到底有限。

而剩下的那些便都是買不起的麼?不盡然,多得是生怕不好用,唯恐白瞎了銀子的!

若是素來售價昂貴的脂粉忽然便宜足足半兩,哪怕分攤下來每件少的不多,也足以打動那些精打細算的!

等她們真正見識到效果,想不用都不忍心!

胭脂聽後不由拍案叫絕,“到底是您見多識廣,又是個有主意的,換做我,哪裡想的出來!”

張掌櫃本就十拿九穩的,如今見她也贊同,越發受用,“叫姑娘見笑了,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隨便誰在這鋪子裡滾上幾年也都能想出來。”

“掌櫃的何須妄自菲薄?”胭脂笑道:“君不見一年多少來做工的夥計?可能成掌櫃的又有幾人?更別提掌櫃的以一介女子之身當次大任,便是誇獎也是應該的。”

張掌櫃笑的合不攏嘴,又謙虛幾句,到底掩飾不住得意之色。

商議已定,二人便分頭行動:

張掌櫃對這沂源府熟的不能再熟,便去找人定禮盒,又快又好又便宜;胭脂自然是回去做脂粉,如今那幾個孩子也練出來了,材料磨得又細又好,胭脂只需掌握分量即刻,做起來並不費事。

本來張掌櫃的意思是,禮盒和那緞子錢都由香粉宅出了,不過胭脂並不想在這上頭佔人便宜,日後再有什麼便不好開口了,故而主張兩家均攤,張掌櫃拗不過,只好應了。

才剛要出門,誰知迎面竟碰上許久不見的秦夫人,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姑娘。那姑娘濃眉大眼,肌膚白皙,與秦夫人有四五分相識,叫人一看便知道是母女。

“這不是江老闆麼?有日子不見了!”秦夫人率先打招呼,態度十分熱絡。

江老闆?誰?

胭脂本能的往身後看了看,確定除了張掌櫃之外再無他人,這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秦夫人,啼笑皆非的指著自己問道:“江老闆?夫人是在說笑麼,小本生意而已,賺點花銷,哪裡敢稱什麼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