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之後,她將趙恆的衣裳拿出來單獨包了個包袱,想了想,又加了一瓶手脂和一個凝露珠,不管他究竟用不用,好歹是個意思。

這回她有經驗了,出門之前先瞧瞧開了條門縫,確定外頭沒人,盧嬌的房門也緊閉,這才躡手躡腳的出來了。

可等胭脂出了院子,還沒鬆口氣呢,卻又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舉動十分好笑。

她躲什麼呢?又有什麼好怕的!

不過就是大當家,呸,不過就是弟弟頭一回出遠門,她放心不下去問問罷了。

對,就是這樣。

天色尚早,鏢局裡絕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颳了一夜的風也累了,藉此機會歇一歇,院子裡靜悄悄的。

趙恆所在的大院子原本住著他、徐峰兩個人,只是如今徐峰出門在外,便只有他自己了。

來的路上,胭脂不住給自己鼓勁兒,可隨著院門越來越近,她的腿就像灌了鉛似的。

進?大清早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見了不美。

不進?可她也確實有點擔心,既擔心弟弟,又擔心……

“江姑娘?”

正踟躇間,趙恆的聲音竟意外從她背後傳來,胭脂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險些叫出聲。

“大,大哥?!”她猛地轉過身去,準備好的說辭卻在看清趙恆的模樣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大哥怎的去外頭洗臉,那水多涼!”

趙恆只穿著一件夾襖,臉上還沾著水珠,鬢角和額頭位置的頭發也有些濕漉漉的,胳膊上還搭著一件外袍和一條手巾,顯然才洗了臉回來。

越到年根兒底下天兒越冷了,水缸什麼的早就不敢擺在外頭了,怕被凍裂,而早起井裡打出來的水都帶著冰碴子。他竟然就這麼直接取水洗臉?難不成練武之人都是這樣銅皮鐵骨的?

趙恆被她緊張兮兮的樣子逗樂了,隨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珠,“習慣了,這樣清醒些。”

他這幾天都在外頭奔波,又剛知道了宿州知州朱琦亦的苦衷,光是商議對策就想的頭疼。鏢局上下的擔子都壓在他肩上,連著幾天沒閤眼,頭腦難免有些遲鈍,偏偏又沒空休息,只好拿冰水激一激。

“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胭脂皺眉道,“沒得凍壞了。且先披上衣裳吧,拿著好看的麼?”

趙恆剛想說自己才練了一回拳,非但不冷,反而有些熱,並不用穿衣裳,可見胭脂一張小臉兒都板起來,眼中明顯帶了擔憂,當下從善如流的抖開衣裳穿了。

胭脂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忍不住抱怨說:“是不是練武之人都是這般?虎子也是,平日裡叫他多穿幾件簡直比打手心還難受,棉褲做了從不穿的,嚷嚷著什麼叫人笑話。哪裡就笑話了?難不成大冬天還要穿紗衫?出門凍得手腳冰涼,嘴唇都發青,也不知道哪裡好看了!真是。”

趙恆認真聽她嘮叨,時不時一本正經跟著點點頭,只覺得這種叫人逼著穿衣裳的經歷既新奇又有趣。

至於六弟的棉褲什麼的……

除非是去關外或是上雪山,練武之人哪裡有穿棉褲的!

遠的且不說,一旦同人家動起手來,如何踢得動腿!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說這話的好時機……趙恆本能的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打斷胭脂為妙。

胭脂自顧自說了半日,這才意識到說話的物件不是自家弟弟,不過話已出口,收是收不回來的,幹脆破罐子破摔,又道:“大哥,我瞧你眼底有些烏青,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平日裡趙恆都是一副金剛不壞的模樣,這會兒的這點憔悴就格外嚇人。

趙恆忙將思緒從什麼亂七八糟的棉褲上收回來,“不妨事,急著趕路罷了,你大清早過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人家累成這樣,自己卻為著一點私事打擾,胭脂就有點不好意思,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冬日的清晨溫度極低,呼吸間都是白霧,連趙恆這個有武藝的人在外面站久了都覺得涼嗖嗖的,顯然不是說話的地兒,“有什麼事進去說吧,別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