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將胸膛拍的砰砰響,大聲道:“姐,你只管把錢拿回去,也不必再給我,我還要給你銀子哩!”

糧店是計件發工錢,幹的越多掙得越多。他天生力氣過人,工錢自然也多。尋常夥計一個月頂了天能有一兩半,可他哞足了勁兒,有時候竟能拿到二兩多,又節省的很,著實攢了點錢。

月前大家夥兒商議著給家人買東西,胭虎也趁去找義兄學功夫的當兒在城裡轉悠,一眼就瞧見了這個銀墜子。

墜子本身重二兩三錢銀子,再加上工費,店裡人張口就要三兩八錢,胭虎略一猶豫也就買了。於是出來的時候身上就只剩下幾百個銅板。

這是給他姐的,天下頭一等的姐姐,花的值!

可如今胭脂問起來,他卻不敢說實話了。

胭脂知道這個弟弟脾氣倔,既然打定主意不說,那就誰也問不出來,也就不再多言,立即戴上了,又愛不釋手的摸了幾下,連著問了好幾遍,“姐戴這個好看不?”

“好看!”胭虎答得斬釘截鐵,“我姐怎麼著都好看!”

因馬上就是晌午了,夥計們也都開始輪換著休息,胭虎跟自家姐姐說了幾句之後,求人換了班,這便要出去吃飯了。

打從胭脂一到,好些夥計好似忽然就灌了雞血似的賣命起來,一個兩個肌肉鼓的高高的,到了附近又故意放慢速度,只恨沒得機會插話。

這會兒好容易見胭虎跟著要走,好幾個人都扯著嗓子跟他搭腔:

“哎呀,虎子吃飯去呀?”

胭虎點點頭,“是哩!”,又很是驕傲的挺了挺胸膛,“我姐來了!”

眾人等的就是這話,當即等不得,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江姑娘來啦!”

“大妹子來啦?快到這邊歇歇,當心曬著了。”

胭脂抿嘴兒一笑,知道這些人其實並無惡意,“各位大哥好,我弟弟年輕不懂事,素日多虧大家照顧,這廂有禮了。”

“使不得使不得!”見她好似一團雲一般盈盈下拜,一群糙老爺們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想去攙扶吧,又怕自己一身臭汗唐突了,反倒不美,只站在原地急的抓耳撓腮。

胭虎到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忙擋在胭脂跟前,雙臂大張,趕蒼蠅似的喊道:“看甚麼看甚麼!都不幹活了麼?都走開些,你們燻著我姐了!”

“你放……那什麼,信口雌黃!對,就是信口雌黃!”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剛要大喊,眼角餘光發現胭脂竟笑吟吟的瞧過來,立即熱血上湧,生生剎住,還在電光火石間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在哪兒聽過的詞兒,說完之後不自覺揚了揚頭,只覺找回顏面,“分明你小子同我們一般臭烘烘的!”

“這是我姐,”胭虎說的理直氣壯,“小時候我姐還抱著我教我描紅寫字哩,她從來不嫌棄我!”

眾人頓時捶胸頓足,發出噓聲一片。

胭脂給他們逗得咯咯直笑,眾人也越發歡喜,於是不免更加賣力。

怎奈還沒施展完全,李叔就黑著一張老臉過來,抬腳先往那幾個蹦躂的最歡的屁股上踹了兩腳,“浪,再浪,糧食還在碼頭上堆得老高,你們倒好,先在這裡浪起來!”

又對胭脂姐弟倆擺手,“趕緊去吃飯吧,省的受這些臭小子們的聒噪。”

一群人又鬧成一團。

胭脂只是笑個不住,覺得這些人樸實率直的可愛,胭虎忙拉著她跑了。

他先回住處飛快的沖了一回,洗幹淨身上之後換了件新衣裳,這才準備出門去。

誰知他剛跟胭脂彙合,就聽前頭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兄弟,這是要進城去嗎?”

“大哥?!”胭虎不必抬頭,先就驚喜交加的喊了一嗓子。

大哥?

胭脂本能的抬頭,就見迎面走來兩條大漢,前頭一人尤為不凡。

但見他約莫二十歲上下年紀,身高八尺有餘,肩寬體闊,行走如風;濃眉大眼,氣正神清。言行間自有風度,舉止間更添神采,端的是北地裡出挑的好漢子,世事裡磨練出的正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