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面對如此突然的離別,又驚又難過,兩隻手捧著那包首飾,簡直哭得不成樣子。

阿柳堅持將她推出門去,她最後扒著門框哭道:“姑娘,我就在老家,哪兒也不去!我還能見到姑娘嗎?”

阿柳紅著眼眶道:“傻丫頭,怎麼見不到?咱們兩個都是七老八十,走不動道了嗎?快去吧。”

彩月泣不成聲,最後見阿柳要發火的樣子,才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地跑入了夜色裡。

阿柳見彩月跑沒了影,才放心地轉過身,回到房裡。

空蕩蕩的房間裡,剛才還有彩月嘰嘰喳喳像小鳥一般清脆的說話聲,此刻卻靜悄悄的。阿柳心中不禁一酸,在梳妝臺邊緩緩坐了下來。

不知坐了多久,一個深沉如玉石般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柳兒。”

那聲音如此熟悉。

她沒有動,面前的銅鏡裡,她看見他緩步走近,在她身後停了下來。

她聞到他身上清冷的檀香隱隱飄來,心裡忽然一疼。

她站起來,轉過身望向他,卻吃了一驚:他臉色極差,就像一張慘白的紙,沒有血色,只有那雙好看的眼睛依然如寒星般清冷。

阿柳靜等著他來問自己是怎麼從死牢裡逃出來的,但李祿就只是那麼望著她,彷彿在看一件期盼許久卻總不可得的珍寶。許久,他終於開了口:“你不在,我喝的藥都是苦的。”

他居然沒有問她為何會站在這裡。

“王爺忘了,……藥本來就是苦的。”

他輕嘆了一聲:“可在我印象裡,你熬的藥並不苦。”話剛說完,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來勢兇猛,簡直要把他整個人震碎了。直到他咳得不得不彎下腰,臉上浮現一片不正常的潮紅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扶住了他:“王爺最近沒有喝藥麼?”

他深喘著,半天才勉強吐出幾個字:“忘記了。”

他竭力地直起腰來,用手捂著口,等了許久,臉色才稍有恢複,說道:“那麼我現在想喝,你給我熬麼?”

阿柳遲疑著。李祿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含期盼,卻沒有再多請求她一個字。

半晌,阿柳點了點頭,松開扶著他的手,往屋外走去。

李祿卻忽然拉住了她:“等下,……我不想喝藥了。……我想喝紅豆粥,你做嗎?”

她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只是輕輕推開李祿拉著她的手,離開了房間。

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空了。

冬天已經過了,這是初春的深夜,她渾身的血液卻像凍成了冰。

她走出憩雲軒,穿過竹林小徑,來到澤蘭堂。

在澤蘭堂上,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憩雲軒。

遠處的憩雲軒裡,昏黃的燈影將李祿的影子映照在紗窗上,他一動不動地坐著。

阿柳轉回頭,走到澤蘭堂李祿的書案後,從書架上一一找過去,最後在一本舊書前停了下來。她抽出那本書,緩緩翻到了中間的一頁。

裡面夾著一個白色的小紙包。

她凝視著那個小小的紙包,輕輕拿了起來,然後合上了那本書。

淚水濺在書皮上,藍色變得更加深藍,慢慢暈染成了模糊的一片。

阿柳來到廚房,廚房裡不知為何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她支起小爐子,從灶臺後取出紅豆和米,給李祿熬起粥來。

初春微寒的夜風從廚房的門縫裡一陣一陣往裡鑽,阿柳慢慢地攪動著鍋裡的紅豆粥。

甜甜的粥香含著陣陣暖意,拂到臉上來,卻化成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