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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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東山卻十分納悶,心想:“這人不是叫楊五?清繳黑風寨的時候我見過他,他不是土匪頭子胡大拿的侄子麼?怎麼搖身一變,成了瑢親王的幕僚了?”想著不禁打量了楊五兩下。
暮東山哪裡知道李瑢跟楊五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更別提李瑢還有小辮子抓在楊五的手裡,如今堂上這麼多人,李瑢不好解釋那麼多,幹脆不解釋,只管將楊五說成是個入幕的幕僚了。
楊五看見暮東山納悶的眼神,並不出聲,只是欣然坐著。
花武這時對李瑢道:“瑢親王請講。”
李瑢卻轉臉看向楊五,說道:“你來說吧。”
接下來,楊五便將阿柳的身世、當日太子府被圍剿時公孫敏最後的交代以及《龍盤虎踞圖》中老虎頭上繡有“三王”二字等事詳細說了一遍,說完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是在下親身經歷。”又把自己年幼時親眼看見李祿的謀士傅庭之將玄黃教主陳勉全家滅口的事也說了出來,最後對花武拱手道:“當時在下的師伯也在場,可以作證。”
李瑢沉聲接道:“他的師伯雖然暫時失去記憶,但我有辦法將他治好。等他恢複了,這件事便又清晰一層了。”
花武沉思不語。
李瑢等了片刻,忍不住問道:“大將軍如何看待此事?”
花武面沉似水,半晌說道:“事關重大,有幾件事我還要查證清楚,在此期間,還請這位楊先生和他師伯暫且不要離開京城。”
李瑢聽花武的意思是要留楊五作證,便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等大將軍的訊息了。”說完想想再沒別的什麼事要說了,就打算起身告辭。他剛站起來,花武卻道:“王爺且慢,有幾句話老夫想單獨跟王爺說一說。”說著看了一眼李瑢身邊的楊五。
楊五看得明白,於是微微一笑,對李瑢抱腕道:“在下先行一步。”說完轉身離開了。
花武等楊五走了,眼望著李瑢,正色沉聲道:“王爺,剛才那位楊先生所說的話,只是一面之詞,要謹慎聽之,不可全信啊。周作為犯上作亂或許與祿親王有些關系,但不代表太子案也一定就是祿親王所為。太子案早已蓋棺定論,如今翻案,無異於是讓皇上承認先皇犯下了個天大的錯誤。當年太子被廢、公孫家滿門被斬,舉國上下,婦孺皆知。現在說其實是先皇殺錯了人……那可就成了荒天下之大謬的冤假錯案了!”
李瑢的神情異常嚴肅,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的凝重。
他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你這麼想,是為了維護皇家的顏面,初衷是沒有錯的。但我們不可掩耳盜鈴,我也不願相信是我三哥所為,但設若真的是他……”他臉上劃過一絲心痛之色,“設若當年真是他所為,那他便犯下了滔天大罪,且罪不可恕!”
李瑢斯文的眉眼中像有寒星閃爍,透著不同尋常的犀利:“先皇已經駕鶴西歸,如今是六哥當政。是非曲直,歷史自有公斷,已經錯了的事,掩蓋事實、塗改史書也並不能使其變為對的,只會讓更多無辜的人痛苦罷了。太子案若真是錯判,就必須還前太子和公孫家一個清白!比起維護皇家顏面,歪曲史實要不得!”
花武炯炯有神地望著李瑢,眼中隱隱似有贊賞之色,但卻沉聲道:“瑢親王所言甚是,只不過凡事要講證據,楊先生和他師伯的話還需查驗,暫時不可輕信。”
李瑢頷首道:“好。”
花武起身在房中踱了幾步,回身忽道:“此事不宜打草驚蛇,還要等到掌握了確鑿證據,才好稟報皇上。否則虛驚一場,欺君之罪難逃。這一點,王爺可認同?”
李瑢點了點頭:“我同意。”
門外夜色中,院裡那棵斜長出牆外的老槐樹上,忽然“啪”的一聲輕響。
楊五從樹冠的黑影中躥出,輕飄飄落在大將軍府的圍牆外。
他在夜路上疾走,回想著剛才聽到的花武和李瑢的對話。花武飽經世變,因此處事謹慎,這是很正常的:他若輕信人言,也坐不到今天這個位置。
但楊五亦不擔心自己被懷疑,因為他簡直二十四分地肯定:太子案的背後肯定是李祿無疑。楊五相信以花武的冷靜和睿智,遲早會查出真相 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不過想到這兒,楊五的心中對李瑢倒生出一些欽佩之意來:那位書呆子王爺一到關鍵時刻,身上就總能陡然冒出一股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邪不勝正的浩然正氣,也是很有趣了。
他帶走帶想,往瑢王府走去,不知不覺,覺得眼前景色有些眼熟。放眼看去,才發現是他第一次遇見阿柳那晚,帶她逃出地道後,出來就是眼前這片空曠之地。
楊五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天上一輪半圓的明月高掛在連綿起伏的山巔,月華如浩渺的煙波籠罩著群峰。
這景色跟那晚是一樣的。
楊五忽然想起那時阿柳摘下面紗,緊接著臉色微紅逃也似的溜走了的情景,心中仍是一陣悸動。他站在原地,仰望著明月,阿柳美好的倩影在腦海裡依稀浮現出來。
楊五心中不禁默然暗道:“這血海深仇你不是不能報,但報仇就意味著總要有人流血甚至死去……而且那還是你曾一度以為對你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你狠得下這個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