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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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李祿的眼裡彷彿逐漸凝了一層冰:“那也是寒冬臘月,為了不讓我母妃受委屈,我就跪在地上,把跟泥土混在一起的綠豆糕,一點不剩地塞進了嘴裡。”
阿柳聽著,手裡的手絹在不覺間越攥越緊。
李祿繼續說道:“像這樣的事不止一次。少年時我曾痛苦萬分,視為奇恥大辱,因此絕口不肯提一個字。但後來我懂了一件事:流淚痛哭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不想撿別人吃剩的東西吃,就只有把腳踩在仇人頭上,將他狠狠地踩在地上,讓他再也抬不起頭來……等到了那時候,就再不會有人逼你低頭了。”
眼中冰霜散去,一團火焰燃起。
沉默了片刻,李祿對阿柳道:“你一定好奇我說的那個女人是誰,我可以告訴你:先帝將她賜名為麗妃,如今是皇太後。”
阿柳這回猛地吃了一驚:“當今皇太後?那她的長子不就是……”
“不錯,就是當今聖上 我的六弟。”李祿眼中跳出一點強烈的光芒,像燃燒到了極點的火焰,但轉瞬又消失在了他深邃不見底的眼眸裡。
他就那樣靜靜站了片刻,說道:“再後來,我還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麗妃並不算是錯,後宮是個弱肉強食的活人墓,她要讓她的兒子立足,就必須在弱者面前樹立威信。她是個狠毒的女人,卻不失為一個合格的母親。人會受欺負,就是因為沒有權利。我和我母妃無權無勢,被欺負是必然的。”
李祿沒再說下去,而是走回阿柳身旁,坐了下來。
望著阿柳略顯蒼白的臉色,他眼中浮現出一絲憐惜:“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想讓你陪我度過餘生。所以關於我,有些事你要知道。……但你不需要知道太多:這些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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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五那日回到瑢王府,春香就跟他說阿柳回了天香樓,給她姐妹收拾衣物。
楊五很快猜到春香說的“姐妹”一定是指秀紅,他問春香阿柳說沒說何時回來?春香答曰大約晚飯前就行,楊五聽了,就在府中等阿柳回來。
誰知到了當晚掌燈時分也不見人,楊五心裡陡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接下來正如阿柳所料,他片刻未等,當即換了身衣服就出了王府,徑直去了天香樓。
到了天香樓,在找老鴇之前,楊五先找了其他幾個在天香樓裡打雜的小廝問了問,誰知即刻便得知阿柳被祿親王買下,帶回了王府,連小丫鬟彩月都一塊帶走了。
接連問了幾人,眾口一詞,均是這般說法。楊五的心越來越沉,到最後終於不得不信了。
這訊息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等他回到瑢王府了都沒緩過來。
楊五一早就看出李祿對阿柳有意,卻不曾想李祿這件事辦得這樣利索:阿柳連日來未曾出過瑢王府半步,如今才剛露了個面,就被他把人帶走了。
這讓楊五隱約有種感覺:或許李祿早有打算帶走阿柳,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也興許是他正打算這麼做的時候,碰巧趕上阿柳入瑢王府假扮花晴,把他的計劃打亂了。
阿柳是沒有戶籍的人,李祿買了她,那她就是李祿的人。楊五就是想假扮成李瑢去要人,也沒有半分站得住腳的理由,最關鍵的是,李祿是絕不會放阿柳走的。而憑楊五自己的身份,就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原因去找阿柳 因為他對她的心意,她完全都不知情。
楊五表面不動聲色,卻整晚都無法閤眼。
他把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個遍,但沒有一個辦法是最終穩妥的。他眼睜睜地看著夜色逐漸褪去,東方開始發白。等晨光從窗縫裡漏進來時,春香和秋菊就會像往常一樣走進臥房,伺候阿柳晨起梳妝。但此刻那床上卻是空的。
瑢王府無端端少了個夫人,這件事是一日都瞞不了的。
楊五隻能聯合春香秋菊對府內宣稱:說夫人臨時起意,要到婉夫人那裡住段日子。
這個理由暫時打消了府中的猜疑,但卻不能緩解楊五心中的焦慮。
他滿心裡都是阿柳。
無論黑夜還是白天,只要稍微不加控制,擔憂就像洪水般撲來。
阿柳忽然不在他身邊,瑢王府裡的日子變得度日如年,這種急迫卻無計可施的感覺就像一團烈火,終日終夜地在楊五胸口燒著。
直到有一天,他在花園中獨自走了幾圈,好容易把心中的煩躁遣散了一些之後,回到房裡,在桌邊坐下,忽然瞟見牆上的那幅《龍盤虎踞圖》。
楊五心中猛地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