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沮喪道:“我也覺出來了。突發這麼些個意外,簡直讓我應接不暇。就說婉夫人忽然問我什麼暮將軍,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怎麼答得出來??”

楊五一撩長袍在床上坐下,說道:“這樣看來,更加可以肯定瑢親王和晴夫人是鬧了矛盾,晴夫人離家出走,瑢親王追去了。至於那個暮將軍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剛才在牌桌上,祿親王和婉夫人多半都看出什麼了。”

採菊正端著水盆進來,聽到楊五最後這句,忍不住道:“婉夫人肯定看出來了!她用手指頭在牌上敲三下,那是暗示她手中是三條呢!”

阿柳吃驚道:“你怎麼知道?”

採菊一邊把毛巾浸濕在水盆裡,一邊道:“婉夫人和我們夫人是親姐妹,從小玩到大,打牌都是串通好的。一根手指頭代表條,指甲畫小圈是餅。她倆只要坐一塊兒打牌就作弊,經常看她們打牌的都心照不宣,要不祿親王怎麼說她們這是趙匡胤的賭、輸打贏要呢?”

楊五恍然道:“怪不得,婉夫人的態度轉變,就在那張牌之後。”

阿柳神情懊惱:“她一定看出我不對勁了。”

“不光是她,祿親王可能也有所察覺。”楊五道,“而且我感覺他此次前來,還是因為你。”

阿柳仰面朝天地躺倒到床上,用兩只胳膊擋住臉,喃喃道:“這可怎麼辦,怕是露餡了。”

楊五坐在旁邊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道:“別想那麼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誰知次日一早,煜王府就派人來,說花婉請晴夫人過去說話。

楊五和阿柳這下都吃了一驚,趕緊坐在寢殿裡商量對策。

楊五建議稱病不去,阿柳左思右想,覺得這件事逃不過去:就算這次不去,花婉早晚也會找上門來,便說服楊五,隻身去了煜王府。

到了煜王府,見到花婉,阿柳剛喚了一聲:“姐姐。”花婉就神情嚴肅道:“別叫我姐姐,你不是我妹妹。”阿柳心裡一驚,不容她說話,花婉就問道:“你到底是誰?”

阿柳正在猶豫是否和盤托出,花婉已經厲聲道:“你別想狡辯,昨天那場牌局上你露出太多馬腳,晴兒一舉手一投足我都熟悉,你是瞞不過我的。”

阿柳見真相已經敗露,只好承認道:“婉夫人,我確實不是晴夫人,但這並非我有意欺瞞,而是受瑢親王所託。……我是柳如煙。”

花婉一怔:“原來你是柳姑娘。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阿柳便將李瑢如何託自己和楊五假扮成二人的事講給了花婉聽,花婉聽完,有些哭笑不得,既像自語又像對阿柳說道:“這個李瑢,也就他能想出這種法子了!”

她神色緩和了許多,對阿柳道:“柳姑娘,請坐吧。”自己坐在一旁,說道,“這件事其實是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矛盾,我不說,想必你也猜到了。老實說晴兒離家出走,瑢親王若毫無動作,我倒要生氣。現在他去追她,我覺得是應該的。但他和晴兒都不在府裡,確實是個問題,他不願張揚,找你倆到這裡,略微沉思了下,繼續道,“這件事我會替他保守秘密,設若有什麼你們處理不來的情況,我可以照應,直到瑢親王把晴兒找回來為止。”

阿柳見花婉這樣通情達理,十分欣喜,連忙起身對花婉屈膝行了個禮,以表謝意。

花婉道:“其實我這麼做不是為了別人,就是為了晴兒。不過自從上次見你,我便覺得你很好,瑢親王找你來頂替晴兒,我也很滿意。”她站起身來:“既然來了,你就陪我四處走走吧,我一個人待著沒有什麼意思。”

花婉就帶著阿柳,在花園裡慢慢溜達起來。

阿柳性格隨和,花婉蠻喜歡她,不知不覺就說了許多話。到了中午,又留她吃午飯。

兩人這時正走到西面一間小廂房旁,花婉就轉身對金墜兒道:“不折騰回去了,就在這裡吃吧。”

金墜兒應了一聲,跑去吩咐廚房把飯菜送到這裡來。

花婉領著阿柳走進這間廂房,裡面是書房的樣子,擺設很簡樸。幾個書架子,一張案臺,旁邊放著個白瓷描青花的半人高畫缸,裡面插了五六個畫卷。

花婉在房中走了幾步,停下來,環視房間,頗有感慨地嘆了口氣:“從前我總在這屋裡寫字畫畫,現在已經許久不來了。”

阿柳跟著花婉在屋裡慢慢地邊轉邊看,花婉將每件東西都拿起來,細心地翻看半天才放下,嘴裡同時跟阿柳說著那樣東西的來歷,阿柳也很認真地聽。

走到畫缸旁邊時,花婉從裡面隨手抽出一卷畫,展開來,是一副漁舟唱晚的山水圖。

阿柳跟徐晚舟學畫,現在已經懂一些了,不禁贊道:“不知是哪位大家的畫,畫得真好。”

花婉微笑道:“你也懂畫,很有眼光。這位不是畫師,而是個隱居山林的高人,他跟我父親很有緣,被我父親請到家裡來住過一年。他不僅山水畫得好,畫人物更是傳神,我們那時候都吵著叫他給自己畫像。後來我嫁給四王爺,就從他的作品裡挑揀了一些我喜歡的帶了過來。”

她把畫缸裡的畫一卷一卷地開啟來,慢慢地看著,自己看完一卷,就遞給阿柳看。

那些畫裡果然不光有山水,還有人像,有些花婉就會指著跟阿柳說是何人。

等到畫缸裡還剩最後一卷畫時,花婉已經說得很高興,她一邊將那畫拿出來,一邊對阿柳笑道:“我猜這一幅是靜物。”說著將畫展了開來。

這一看之下,花婉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那畫上畫得不是別人,正是阿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