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緩過神來,這才發現屋裡此刻只點了一根紅燭,微紅的空氣裡,燭影搖搖。

夜原來已經深了。

她問:“祿親王走了多久了?”

彩月從水盆裡撈起毛巾擰著:“走了得有一個多時辰了。”邊說邊把毛巾遞給阿柳。阿柳接過來隨便地擦了擦臉,又問:“他走的時候說什麼了麼?”

彩月笑起來:“祿親王有話也是跟姑娘說,哪裡輪到跟我一個小丫鬟說呀。”她料想阿柳是累了,便開始給阿柳整理床鋪。鋪著被,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不過祿親王走的時候,我聽他咳嗽得厲害呢。”

阿柳也想起門外隱約傳來的低咳聲,心想:“他是感染風寒了麼?”

她想得入神,沒等彩月鋪完就先一下鑽進了被窩。彩月舉著被子忙道:“姑娘急什麼,我還沒鋪完呀。”但阿柳已經縮排被子裡,想著自己的心事,不肯出來了。

第二日阿柳睡到快晌午才醒。她從床上坐起身來,剛掀開窗幔,彩月就聽見了動靜,邊走進屋裡邊道:“姑娘醒了?快起來看,瑢王府送來了一幅湘繡。”

阿柳聽了緊忙從床上下來,就見彩月指著東面牆上說道:“你看。”果見牆上掛了那幅《龍盤虎踞圖》。

彩月道:“是金管家親自送來的。他說瑢親王交代,姑娘要的只是這幅畫,用不著在屋裡立那麼大個屏風,就叫人連夜重新裝裱,趕在晌午前給姑娘送來了。”

阿柳暗自感謝李瑢的貼心,那畫裱完之後掛在自己這面牆上,大小剛剛好。

彩月道:“總聽姑娘唸叨這幅畫,今天總算來了。”她盯著那畫,邊看邊道:“這畫繡得的確很好,但若問我具體好在哪裡,我就說不出來了。”

阿柳聽了笑了笑,問道:“金管家走了?”

“早走啦。我說姑娘還沒起,他就說不打擾姑娘,自己先走了。”

阿柳拿了件衣服披上,走近那畫,仰頭仔細看起來。她心裡是很歡喜的,如今這畫就掛在自己屋裡的牆上,想什麼時候看就什麼時候看,早晚能找出上面的秘密來。

接下來一整日阿柳都沒出屋,就在房中反複琢磨這幅畫。

她從晌午一直看到了日落,直看到整幅畫都模糊成了一片,也沒看出所以然來,倒是把腦仁看得發脹,頭痛欲裂。

彩月見外面天黑了,勸道:“姑娘,看一天了,該歇歇了。”

阿柳伸出食指揉著太陽穴,點頭道:“看得頭疼,明日再看吧。”

彩月從廚房給阿柳端來了晚飯,一邊擺一邊問道:“姑娘在那上面找什麼呢?”

阿柳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小丫頭一丁點兒,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是找很重要的東西。”

彩月撅嘴道:“我是一丁點兒,但我看姑娘你這麼瞎找,眼睛累壞了不說,還真不一定找得到呢!”

她把託盤抱在胸前,很認真地對阿柳道:“找東西這事兒就得大家一塊找。我娘說這就跟繡花似的,同一個東西反複看,看得多了,眼睛就發花,鬥大的線索在眼前也看不出來。但要是能有人幫你一起找,有時候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你半天也看不出來的東西。”

阿柳心中一動:“這話倒是不錯。……可找誰幫我一塊找呢?”

她心不在焉地拿筷子尖兒戳著一塊豆腐,動起心思來。就這麼左思右想,忽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來:楊五。

這念頭一冒出來,阿柳忽然就覺得楊五再合適不過了:雖然她和他素昧平生,但自從在瑢王府誤打誤撞認識之後,陰差陽錯的讓楊五知道了不少關於自己的事。此刻細想,一時竟找不到第二個人比楊五更瞭解自己的情況。除此之外阿柳心中還一直有個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就是不知怎麼她總覺得楊五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想到這裡,阿柳就再坐不住了。

現在還是夏末,晝長夜短。阿柳見天色還很亮,就匆匆吃完晚飯,叫彩月給她換了一身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