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孃的瘋狂舉動確實嚇住了老太太,接連幾日,她都很安分的呆在正房,連素日喜歡的擺婆婆款讓兒媳婦輪流伺候的事也不做了,每日只安排做什麼飯,等兒媳婦做好飯就令其各回各屋,各吃各的!

幾房人都都樂的不看她臭烘烘的臉。

沒幾日,村長著人來告知,房子修整好了,人隨時可以搬進去。

十一娘醒來時,正趕上顧氏帶著薛燁搬家,一家人過去幫忙,屋裡只剩她與窗前垂頭做活的三娘。

洗的發白的單薄棉襖棉褲,看不出顏色的鞋子,瘦削的臉蛋,微微發紫的唇瓣,不時小聲吸一下紅通的鼻子,一雙紅腫佈滿凍瘡的手哆嗦著打著絡子,因為冷,因為僵硬,她的動作很慢,唇角卻一直含著淡淡的笑。

十一娘也跟著漾開一抹笑,笑意在看到她臉上刺目的巴掌印時,頓住。

像是凍的受不住了,三娘放下絡子,捧起手送到唇邊,輕輕哈了兩口氣,一抬眸瞧見醒來的十一娘,唇邊的笑容立刻拉大,“十一娘,你醒了?餓不餓?渴不渴?”

話落,人已跑到炕尾,小心翼翼的端出一個碗,放到床頭的桌子上,笑著扶她起來,“顧嬸子今天搬家,請了村裡的人去吃酒,爹孃和二姐、八娘過去照應……”隨後又拿出一個白麵饅頭撕碎了泡在湯裡,舀了一勺喂她,“這是八娘特特送回來的,還熱著,快喝。”

十一娘這才瞧見三娘烏黑晶亮的眸子,水靈靈的清澈見底,一笑猶若天邊的一彎月牙,煞是好看。

十一娘笑,“三、姐……”聲音有幾分嘶啞,卻不再是前幾日說一句話就要昏厥的模樣。她能察覺到身子在恢復著——以驚人的速度。

三娘噯了一聲,勺子往前湊到她嘴邊,“冷了對身子不好,快喝。”

她瞧著三娘食指上一個已經開始流膿的瘡,鼻頭微酸,衣不護身,食不裹腹,他們一家過的什麼日子!

她,要快點好起來,好起來才能找賺錢的營生,才能幫他們——吃飽穿暖。

十一娘垂眸,就著三孃的手喝了口夾著饅頭的湯,“你、也、吃。”

三娘笑,“八娘拿了兩份,我的那份已經吃完了,你吃你的。”

她不再開口,安靜的吃著,和軟的饅頭,泛著肉香的湯……

“可吃飽了?”三娘收了碗勺,笑著問她。

她點頭,魂魄附身至今,第一次吃了頓飽飯。

三娘拿了碗出門,十一娘歪靠在床上打量屋子的擺設,窗前一把椅子,椅子旁邊幾個小巧的馬紮,炕頭一張破舊的桌子,炕尾疊著幾件單薄的衣衫,除此之外,竟再無他物!

想起自家孃親本想賣掉嫁妝箱籠為她續命,卻遭老太太和二房阻攔,一怒之下將箱籠砸了乾淨的事,她不由嘆一口氣。

院子裡響起三娘與一個女子細細壓低的交談聲,十一娘閤眼,將這段時間的事在腦海捋了一遍。

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昏沉中有人喂她吃藥,一勺一勺像是怎麼也沒盡頭似的,她扭頭不願吃,耳邊傳來輕笑,溫溫柔柔的嗓音喚著,“孃的乖囡囡,吃了藥再睡……”

等她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