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重華直直的跪著,穩如松柏。

連生還待要說什麼,順平帝卻抬手止住了他,起身走到夙重華跟前,盯著他那隻流著血的胳膊,眉間掠過什麼,嘆了口氣,彎腰去扶他,“起來吧。”

“皇上,我父母遭奸人迫害,骨肉陰陽相隔,一家家破人亡,懇請皇上為我一家主持公道!”夙重華深深磕下去頭,重重碰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連生倒抽一口氣,忙上前去扶。

順平帝眸底快速閃過什麼,猛的甩了袖子,“儒子不可教!父子兩人都是一樣的蠢笨!”

夙重華身子一震,避開連生的手,又是一磕,沉悶的撞擊聲似更響了,“微臣幼失怙恃,沒得父母教養,是以性子頑固,卻深知生恩大如天!若父母之仇都不能報,有何臉面自稱夙家兒子,又談何子繼父業,為國盡忠?!懇請皇上體恤微臣一片拳拳之心,為我……”

“夠了!”順平帝勃然大怒,“該如何行事,朕自有定論!”

“皇上……”夙重華還要再多話。

順平帝一腳踹了過去,“再多話,與夙扶雨同罪論處!”

夙重華跌坐在地,忙用右手撐著重新跪下。

連生的眼神閃了閃,拎起裙襬跪在夙重華身邊,“皇上息怒!夙小將軍一時情切,該是無心之失……”

又去拉夙重華,“我的小將軍,少說兩句吧。夙大將軍的事,皇上一刻也沒有忘懷,你可不能這麼傷皇上的心。”

夙重華的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垂下頭,“微臣魯莽,請皇上恕罪!”

順平帝背手而立,居高臨下,睨著夙重華,雙眸冷淡,面若寒霜,冷聲發笑,“你魯莽?我看你是自負智勇雙全,才敢做出入室偷盜,殺人越貨的勾當!懷安為人耿直,做事光明磊落,何時做過此等偷雞摸狗的事?你走!非得傳召,不許再踏入皇宮半步,否則,別怪朕不念及你父親的情義!還有你身邊那個慕青,讓他給朕老實點兒,再敢攛掇你行這下三濫的事兒,信不信朕誅了她九族!”

言罷,甩袖出了上書房。

連生忙去攙夙重華,“夙小將軍,快起來!”

夙重華低吟一聲,抬起頭來,已是臉色發白,連生急道,“哎呀,這臉色差的,得趕緊看大夫,夙小將軍先出宮,灑家這就讓人去傳御醫到忠勤候……”

想到夙重華此刻定是恨夙扶雨入骨,那他還回不回忠勤候府,這御醫往哪傳?

夙重華踉踉蹌蹌的站起身,朝連生擠出一抹笑,臉色難看的嚇人,“有勞連公公,不用請什麼御醫,我自去尋大夫看病。”

又鄭重一揖,“多謝連公公幾次維護之情,請受重華一拜!”

“哎,可不敢當。”連生忙避到一邊,嘆了口氣,“皇上最近脾氣不好,你也別往心裡去,想來這事兒皇上還有其他用意,你先去,瞅到機會老奴自會幫夙小將軍說上兩句,總不會委屈了夙大將軍。”

夙重華聲音沙啞,眸中有水光晃動,笑著點了點頭。

送夙重華出了宮,連生一路小跑回來,正見順平帝四平八穩的坐在書案後,笑著接了小太監端來的茶,奉到順平帝手邊,“皇上,喝口茶。”

“走了?”順平帝淡淡瞥了連生一眼,丟了手中的奏摺,接過茶抿了一口。

連生笑著點頭,“老奴親自送出的宮,似有人在等夙小將軍。”

順平帝抬了抬眉眼,斜了他一眼,淡聲道,“有人?不就是慕家那丫頭!真當朕是個蠢笨的,居然設下這麼個局讓朕鑽!朕若應了三小子的話,忠勤候就會被連窩端了,受利的是誰一目瞭然!混賬東西,一個個的真當朕老了……”

說到最後,已然變的疾言厲色。

忠勤候是三皇子的人,他若倒了得利的自然是六皇子,但……

皇上怎麼會以為夙重華身邊的丫頭是慕家人?!

連生瞅了眼順平帝,微垂了頭。

順平帝有些煩躁的放下手中的茶盞,“你去,再叮囑那小子一聲,讓那小子的嘴巴給朕閉嚴實點兒!再找人去探探忠勤候府那邊的動靜。”

連生淡聲應,躬身退了出去。

順平帝目送他離去,坐回龍椅上,輕輕揉了揉額頭。

……

十一娘一把扶住夙重華,兩人上了馬車,駛出皇宮,到得宮外正午路,還沒走出多遠,連生追了上來,將順平帝的意思轉達了,夙重華也不多說什麼,垂著頭應了,連生嘆了幾口氣,寬慰道,“皇上最近幾年身體不適,脾氣不是很好,夙小將軍多體諒一些,夙大將軍死的這樣不值,皇上心裡也不好受,皇上也已答應夙小將軍,定會嚴懲,夙小將軍只安心靜待幾日,總不會教夙小將軍失望。”

夙重華點頭,看了十一娘一眼,十一娘笑著遞過去一個鼓囊囊的荷包,連生忙擺手,“這是做什麼?”

“一點黃白之物,有勞連大總管替重華多次求情。”十一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