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夜,起義軍臨時單人牢房。

德裡普切斷通訊,斜睨了一眼因為低頭看不清表情的蘇洛,面帶嘲諷,“看來,在那丫頭的眼裡,你也沒有那麼重要。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要站在她那一邊呢,尤利?”

青年抬起頭,神情出乎意料得輕松慵懶,似乎早已預料到剛才聽到的那段對話,“你認錯人了,先生。我的名字叫做蘇洛。”

“呵。”德裡普發出一聲冷笑,眼神近乎憐憫地看著他做最後的掙紮,“你以為這樣就能切斷我們之間的血緣聯絡了?”

他蹲下身,兩人之間看似空無一物,但他們心裡都清楚,蘇洛周圍三米見方的空間範圍由鐳射牆隔開,只要任何東西跨越過界限都會被高密度的能量一切為二。

“無論你多恨我,你始終是我的兒子,這才是血緣這東西最可怕的地方。別再執迷不悟了,除了我的身邊你根本無路可走。”

蘇洛的眼神終於陡然一暗,寒徹入骨。

“而你確實繼承到了我的優秀血脈,以你現在的身份,只要你肯配合,我們長驅直入攻破皇宮指日可待。”德裡普壓低的聲音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溫柔,“你只是年輕,我們是父子,我怎麼可能真的怪你?”

蘇洛突然低聲大笑了起來,“這真是我這些年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德裡普臉上故作溫柔的面具破裂了。

“如果你真有‘寬容’這種東西,我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蘇洛直視著他的眼睛,異色的瞳孔光線越暗便顯得越發詭異,“你忘了,母親的死嗎?”

德裡普的瞳孔驟然一縮。

“你以為我當時年幼就能忘記了嗎?就會相信你所編織用來欺騙所有人的‘病逝’謊言……而忘記,就是你當著我的面親手掐死了我的母親,你這個鬼!”

蘇洛的聲音越是憤怒,他臉上的笑容便越發燦爛。

他將自己的過去告知玄薇的時候,終究還是省略了這最黑暗的一部分,這些年來他從不敢回憶的記憶,他的性格開始扭曲的源頭——在七歲那年,目睹德裡普親手殺死母親並解屍的那一刻,他的正常人生便已經結束。

“閉嘴!你要是敢說下去……”德裡普的神情卻比他還要憤怒,甚至眼神裡還有一絲畏懼。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害怕聽到什麼,是那個逼你不得不殺她的理由嗎?”

蘇洛的眼神裡卻只有暢快,嘴角的笑近乎邪惡而妖魅,“哦,我想起來了,是她揹著你和你最信任的下官好上了!他們就在你的房間裡你儂我儂,嘲笑著你,愚弄著你……你以為完全被你控制在掌心裡的兩個人,一起背叛了你。”

德裡普的身體在發抖,眼神彷彿著了火一般怒視著蘇洛,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提醒他鐳射牆的存在,他必定已經沖到蘇洛面前將他那張和他母親長得極像的臉撕碎。

“你這一生最引以為傲的掌控力也不過如此。為什麼要怪她呢?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將她當個擺設一樣供養起來,一絲虛情假意的溫情都不曾施捨於她,她無處可逃,只有自我毀滅。”

“那不是她背叛的理由!”德裡普終於控制不住地怒吼道,“所有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他這一生唯一一件恥辱之事,何嘗不也是他的人生開始瘋狂和扭曲的源頭。

蘇洛定定地看著他,嘲諷至極,“所以,我早就只有一條死路。若不是因為這身體還有你一半的血脈,你早就殺了我……‘這才是血緣這東西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嗎?”

“終其一生,你根本就沒有感情,除了你的野心,你根本就一無所有。”

“那你呢,你又有什麼?”德裡普反唇相譏。

“我有對你的恨。”蘇洛毫不猶豫地回答,抬起手輕吻著腕間的手環,“還有,對她的愛。”

德裡普一愣,繼而瘋狂大笑起來,“愛?兩個apha怎麼會相愛?你真不愧是我的兒子,真是惡心。但可惜的是,她卻不愛你,只要為了保住她的江山,她隨時都可以犧牲掉你。你說我是野心勃勃,難道她就不是了嗎?這個位子本不屬於我,難道就屬於她了嗎?”

“可她至少是個正常人,而你,只是一個瘋子。”

“你才是在講笑話!”德裡普打斷他的話,“到我們這個位子的,怎麼可能會有正常人?”

蘇洛沒有再用語言回擊他,只是用他最痛恨的憐憫目光靜靜地看著他,神情已經與瘋子並無二致的他。

“……知道嗎?就算她想通願意來換你,我也必定會挖掉你這雙討人厭的眼睛再把你丟還給她。”

德裡普青著臉低下頭,望向從剛才開始就閃爍個不停的行動式通訊器。憤怒的火焰冷卻熄滅,他眼裡的厭惡和不耐煩卻在加深,丟下最後一句咒罵轉身走出房間。

門關上,房間裡一片寂靜,蘇洛才終於如同鬆了口氣般坐倒下來。

這時候能讓他恢複冷靜並露出這樣表情匆匆離去的事情,怕是隻有格裡高利二世——他最重要的棋子了。他甘願冒著自己被發現的風險也要送走愛莉爾,也是因此。

愛情有多美麗與甜蜜,便也有多危險與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