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林的養祖父母已死,也沒有旁系的家屬,可以查到的只有孤兒院的收養記錄,和他養祖父母的背景一樣沒什麼問題。他入院時年齡只有三歲,生父母不詳,但孤兒院的孩童大多如此……倒推起來,也許是巴哈情報組織故意將他遺棄在了孤兒院的門口。”

通訊器裡,蘇洛的話語頓了頓,伴著翻頁的聲音。

“之後的成長經歷也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倒有一點,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七歲起就讀寄宿學校。學校方面的記錄沒有問題,但我認為,這段時間極有可有就是巴哈情報部對他進行訓練的時期,直到他十八歲以平民生的身份考上帝國軍校。”

“這樣來看,巴哈帝國對他的培養也可算是盡心盡力,為了徹底打消他背景的可疑,費盡心思讓他在斯瓦納成長受訓,所以六年前奧布裡才沒有查出端倪。”

“陛下,你還在聽嗎?”

端坐在飛船座椅裡的玄薇將視線從窗外收回,望向還顯示著“連線中”的隨身光腦,眼神平靜而漠然,“在,辛苦你跑這一趟了,早點回宮吧。”

駕駛艙前的斯泰茜給她打了個訊號,示意他們即將抵達目的地,玄薇點了點頭。

她低下頭,右手摩挲著金屬棍,“蘇洛,替我再謝謝他們,謝謝他們沒有攔我。瑟琳娜那邊你們多費點心,倒是不用瞞她我親自來追亞爾林,我相信她,她不會做傻事。”

“你怎麼不謝謝我?我不但沒攔你,還替你兜著宮裡所有的事。”蘇洛故作輕松地反問。

玄薇極淺地勾起嘴角,目光再轉向機窗,上面有水滴滑落,“居然下雨了……”

陰沉了兩日的濃密雲層終於蘊滿了雨水,劈頭蓋臉地砸向了大地。天壓得極低,氣壓也低,胸口隱隱作痛,讓人恍惚間有種喘不過氣般的感覺。泥地被打濕了,青苔摻著沙土被軍靴踩進地裡,泥水飛濺。

“你在這裡等著,如果天亮之後朕還沒有回來,你也不用進來,直接回宮找蘇洛,他知道該怎麼做。”

一身短打的玄薇拉低了黑色雨衣的帽子,機艙簷上滴落的雨水連成了線。她什麼都沒有帶,只在腰間別了專屬的武器,左腕上束著一截還在休眠狀態的能量壁。

她眺望不遠處黑壓壓的森林,遮天的植被與令人聞風喪膽的魔獸——荒野,無數冒險家的死生之地,也是斯瓦納帝國和巴哈帝國唯一相連的疆土。

本該永遠是片隱秘之地,卻因為兩年前她的偶然遇難納入她的興趣之中。兩年來,她以斯瓦納皇室的名義資助了幾十個和荒野有關的探險專案,負責幫她處理相關事宜的執政官正是亞爾林……

荒野的原貌被一點一點揭露,利安德爾家族的考察隊發掘了無數有利於攻克現階段科研難題的植物,正在積極破解植物變異和魔獸誕生之謎。

而作為最有軍事價值的秘密情報,荒野的初版地圖,在一個月前送上了她的書桌角落。

若沿著安全路線走,橫穿荒野,從斯瓦納抵達巴哈帝國只需要三天。遮天的雨林是遮蔽航空拍攝的天然屏障,荒野的神秘地理還能隔絕網路訊號,讓所有光腦儀器失靈,簡直是再適合突襲不過的秘密路線。

也是身處敵國的巴哈間諜最隱蔽不過的回國路線。

“據駐守計程車兵們說,因為天氣的原因,已經許多天沒有考察隊進駐荒野了。他們也敢以性命擔保,絕沒有一個偷獵者能越過他們的守備。不過今天上午,有人報告,說是發現了鬼鬼祟祟徘徊的人影,晚上暴雨將至視線受阻,不知陛下覺得我們有沒有必要加派人手進行防護?”

玄薇望著漆黑的雨夜,從出發前的回憶中緩過神。

“陛下。”斯泰茜難得地顯出了幾分吞吐,她知道玄薇願意帶她就是因為她是所有人裡最聽話也最不會囉嗦的,但有些話她不吐不快,“以亞爾林的身手,他肯定不是您的對手……如果他有悔意,陛下,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嗎?就當是看在瑟琳娜的面子上。”

她目光充滿希冀地望向玄薇。

“朕可以答應你,但勸你不要抱什麼希望。”玄薇垂下眼眸,“斯泰茜,他如果真的想和朕解釋,他就不會逃。”

斯泰茜眼神裡的光黯淡了。

談話間,他們的後方,荒野邊界外的警戒哨所亮起一片火光,嘈雜的喧鬧被更大的雨聲遮蓋。玄薇不再猶豫,拉著帽簷沖進了雨幕,向著荒野的方向一路狂奔,她的身後傳來斯泰茜竭力的喊聲——

“陛下,請您平安回來!”

可雨水一層一層地刷下來,將所有的聲音都吸收了,她只聽了個大概便邁入了只有雨聲的世界。

黑影在路上疾奔。

雨打在雨衣上,雨砸進泥土裡,樹葉在風雨中窸窣,腳步伴著飛濺的泥雨,呼吸聲越來越沉重,腳步越來越慢,因為風雨的阻礙和憑借智慧闖過哨所的心安。

“你走得這麼慢,還以為你是故意在等朕。”

直到,象徵著勝利曙光的雨林入口,那抹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高挑身影攔在他的面前。劍光映亮了彼此的面容,比天空時不時劃過的閃電還要明亮。

彷彿嬌弱其實並不瘦小的身影,對斯瓦納的國民來說,卻有著如同軍神降臨一般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