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又沒有媳婦!”

餘白想,就算現在沒有,但是馬上就有了啊!他認真地對黎夜光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個東西,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黎夜光淺笑了一下,“好,我也有重要的事要說。”

何灩被開除,壁畫也修完了,她是該和餘白開誠布公了。

餘白前腳剛走,劉哥和三個徒弟就開始收拾東西了,黎夜光問:“你們要回宿舍了?”

“不然咧。”劉哥出離憤怒了,“我們四個還要繼續圍觀嗎?!”

“圍觀什麼?”

小除用一句話概括了核心,“圍觀餘家的香火傳承。”

說到傳承,黎夜光好奇地問劉哥,“餘白的絕對色感是遺傳嗎?他爺爺和爸爸也這樣嗎?”

正在整理工具的劉哥搖搖頭,“不啊,餘家只有兩個人有絕對色感,一個是餘隊,一個是他姑媽。”

“他姑媽?”說這句話的人是小注,徒弟三人從沒聽過餘隊的家事,都豎起了耳朵。

“對啊,他姑媽餘黛藍。”劉哥在餘家待了二十多年,對每個人都很熟悉,說起來頭頭是道,“餘隊修複的本領是餘家代代相傳的技藝,但他的畫技是跟他姑媽學的,他姑媽臨摹壁畫那叫一絕。”

原本在看壁畫的黎夜光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地望著劉哥。

劉哥繼續說:“你們都看過餘隊臨摹壁畫吧。其實臨摹啊,只要肯吃苦,學上十年八載都能有模有樣。但臨神卻很難,因為神韻是最難捕捉的東西,餘隊和他姑媽偏偏是可以臨神的人,再加上他倆的絕對色感,恩,基本是壁畫修複界的航母。”

黎夜光記得小時候在千佛窟看研究員臨摹壁畫時,有那麼一個人,臨摹時從不和任何人說話。她戴著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雙眼只在牆面和紙面來迴游走,此外的一切她都熟視無睹。

後來有一次,黎夜光無意看到她摘下口罩,原來她的臉頰上有一大片駭人的傷疤,暗紅色的疤痕覆蓋了整張右臉頰,連帶著右側的鼻翼和嘴角都扭曲變形,只有一雙眼睛,清亮而冷漠。

那時候黎夜光並不知道她叫餘黛藍,因為研究院裡大家都叫她“火燒女”,說她的臉是被火燒傷的。她來千佛窟的時間不算長,差不多隻有兩年,兩年後的某一天,她忽地從斷崖中央的一個洞窟一躍而下,摔斷了脊椎,重度癱瘓。

沒過多久,餘家老爺子就親自來了千佛窟,這時候大家才知道,沉默寡言的“火燒女”竟然是餘家的第四代傳人之一——餘黛藍。

因為餘家討要說法,所以時任考古研究所副所長的黎為哲,作為餘黛藍的直屬上司,引咎辭職了。此後,餘黛藍這個影響了黎夜光十七年人生的名字就消失了。

直到黎夜光不得不去請餘家傳人修複壁畫時,她才意識到,或許她與餘家的糾葛,遠遠沒有結束。她一度認定自己和餘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也都是因為餘黛藍的關系。

但餘白的真摯,讓她漸漸放下桎梏,黎夜光願意相信,餘白對她的喜愛是足以讓他們彼此釋懷的。

聽完劉哥的敘述,小注忍不住吐槽:“又有絕對色感,還能臨神,就這樣餘隊還不承認自己是天才,非要折磨我們這些凡人。”

“餘隊和他姑媽誰畫得更好?”小滾問出了一個大家都好奇的問題。

“唔……以前應該是他姑媽。”劉哥想了一下,很公允地說,“但現在肯定是餘隊啦。”

“是他姑媽上了年紀,畫畫手抖了嗎?”小注忍不住要為自己無法勾出一米長的線而辯白。

黎夜光倒是能想出原因,應該是餘黛藍重度癱瘓後,很難握筆了吧。

可她萬萬沒想到,劉哥將最後一件工具放好後,輕嘆了一口氣說:“因為餘黛藍去世了啊,怎麼比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