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寒淵籌鳴
章節報錯
北境極光如流銀,魚玄機望著李逸塵指尖反覆摩挲的籌紋,那些本該規整的銀線此刻如亂麻般扭曲——自昨夜子時起,他掌心的“心有靈犀”印記便開始發燙,籌紋深處隱隱透出冰藍色裂痕,像極了北境雪域特有的玄冰裂隙。
“是林羽的星軌。”李逸塵忽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怕震碎掌心籌紋,“他和蕭慕容在玄冰淵底,算籌術只能抓到片羽……”他抬頭望向極北之地翻湧的鉛雲,那裡本該是明淨的星軌,此刻卻被濃重的劫霧籠罩,“他們觸發了雲臺觀封禁百年的‘北斗陷陣’。”
慕容雪抱著斬仙刀縮在竹筏角落,刀疤處的星砂突然亮起:“就是那個用修士靈脈為引的殺陣?王大哥說陣眼藏在玄冰巨鯨的逆鱗裡!”她話音未落,竹筏下方的海面突然凍結,千萬道冰稜破水而出,映出李逸塵眼中閃過的劇痛——算籌術與陣中靈脈產生共鳴,每道冰稜都在他掌心刻下新的裂痕。
“笨蛋!”魚玄機慌忙按住他手腕,星砂順著紅繩湧入他靈脈,“不是說好了不再強行感應千里外的籌紋?”她看著他額角滲出的冰晶,忽然想起歸墟海底他替自己擋冰稜的模樣,“林羽他們是雲臺觀外門首徒,定有辦法……”
“不一樣。”李逸塵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算籌在極光中凝成北境地圖,中心紅點正以詭異的頻率閃爍,“蕭慕容的命盤本就被‘剜星之痛’傷了根基,玄冰陣的極寒會順著她星砂咒印倒灌——”他指尖劃過地圖上蔓延的冰紋,“就像當年你在東海被鮫鯊咬傷時,我隔著千里都能聽見籌紋碎裂的聲音。”
竹筏突然劇烈顛簸,王仙芝的傳訊符在算籌陣中炸開:“北境入口被千年玄冰封了!慕容雪,用斬仙刀試試刀疤的星砂共鳴!”話音未落,漫天冰稜已化作巨鯨虛影,逆鱗處赫然嵌著半片斷裂的算籌——正是林羽隨身攜帶的“雲臺引”。
冰原震顫的剎那,李逸塵便感應到了那道不屬於北境的魔息。漫天雪魈突然停滯,眼瞳化作幽藍魔焰,整齊劃一地朝著冰淵最深處跪拜——那裡浮著半截焦黑的魔族令旗,旗面倒刺般的魔紋正與永夜晶核共鳴,將玄冰染成腐壞的墨色。
“觀星子一脈,果然來了。”沙啞的聲音從晶核陰影中傳出,冰霧凝聚成佝僂身影,七根骨刺從脊椎突出,每根都嵌著半片染血的算籌,“本座是北境魔族長老‘骨籌’,三百年前被你們初代觀星子斬了靈脈,封在這玄冰淵底……”他抬手時,冰面裂開蛛網般的魔紋,正是當年觀星子算籌陣的殘痕,“今日借晶核之力重塑骨身,就用你的靈脈,祭我斷了三百年的籌!”
李逸塵擋在眾人身前,掌心算籌紋與冰下封存的初代觀星子籌紋共鳴,寒潭深處浮出七十二道淡金籌影,正是雲臺觀歷代弟子的護道靈印。骨籌長老的骨刺掃過晶核,腐壞的魔紋瞬間吞噬三道籌影,劇痛從掌心竄至心口——那是算籌術被逆噬的徵兆。
“你的骨籌,是用我雲臺弟子的靈脈煉的。”李逸塵指尖凝出染霜的算籌,每道銀線都纏著星砂微光,“難怪能啃食陣中殘魂——但你忘了,算籌術的根基,從來不是靈脈強弱。”他踏碎冰面,算籌在寒潭中佈下“北斗覆陣”,將晶核的腐壞力引向自己,“是……心意。”
骨籌長老怪笑一聲,七根骨刺化作魔鯨撲來,齒間泛著腐蝕靈脈的黑霧。李逸塵不閃不避,算籌在胸前凝成護心鏡,鏡面上竟映出魚玄機在丹房煉駐顏露的模樣——那是他每次重傷時,用來穩固心脈的執念。魔鯨撞在鏡面上,黑霧瞬間被染成星砂色,化作片片曇花凋零。
“倒是個情深種的蠢貨!”骨籌長老甩動令旗,晶核突然爆發出刺目黑光,將周圍冰稜染成鋒利的魔籌,“本座就讓你看看,當晶核吞噬你的星砂小情人,你的算籌術還能護誰!”他指尖點向正用星砂安撫蕭慕容的魚玄機,腐壞的魔紋如毒蛇般順著冰面遊走。
李逸塵的瞳孔驟縮。他看見魚玄機腕間紅繩被魔紋擦過的瞬間,星砂咒印泛起裂痕,鬢邊永晝曇的花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算籌術在暴怒中突破極限,掌心突然裂開血口,卻凝出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的籌紋——那是用靈脈精血為引的“燃魂籌”。
“不許碰她。”他的聲音混著冰碴,算籌在天地間織成巨網,將整個玄冰淵的星軌強行逆轉。骨籌長老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魔紋骨籌竟在反噬自己的靈脈,每道腐壞的紋路都在被染成算籌的銀輝,“當年師傅用半條靈脈封你,今日我便用整條靈脈,送你歸寂。”
晶核突然發出哀鳴,冰淵底部浮現出初代觀星子的虛影,手中握著的正是李逸塵此刻祭出的“燃魂籌”。骨籌長老終於意識到不對: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算籌術,而是觀星子一脈代代相傳的“以心殉道”——當算籌者甘願為重要之人燃盡靈脈,便能喚醒初代留在北境的護道殘魂。
“你以為困住晶核就能贏?”骨籌長老拼盡全力刺向李逸塵心口,骨刺卻在觸碰到他頸間紅繩時崩裂,“本座的骨籌裡,還有你師叔祖的靈脈……”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見李逸塵掌心託著的,正是他方才崩裂的骨刺碎片,上面刻著模糊的“護”字——那是已故師叔祖用最後靈脈刻下的警示。
“每道算籌,都藏著前人的心意。”李逸塵的聲音輕得像雪,算籌網卻在此時收緊,將骨籌長老和晶核一同困入初代觀星子的殘陣,“你煉化的靈脈,從來都不是你的助力,而是他們留在世間的、讓後人破陣的鑰匙。”他望向魚玄機,見她正用星砂修補蕭慕容的咒印,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包括我,也是師傅算好的、破陣的變數。”
骨籌長老在算籌網中化作飛灰,臨終前的慘叫驚起漫天極光。李逸塵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地,掌心的燃魂籌正在消散,卻在魚玄機衝過來時,強行凝聚出半片護心籌:“別過來,燃魂籌的餘勢會灼傷星砂……”
“笨蛋!”魚玄機卻直接握住他流血的手,星砂順著紅繩湧入他靈脈,與即將消散的燃魂籌共鳴,竟在他掌心凝成新的籌紋——那是融合了星砂與算籌的、從未在星淵出現過的雙生紋,“你以為我看不懂你剛才的術法?燃魂籌的缺口,明明是留給我用星砂填補的!”
她看著他蒼白的臉,忽然想起歸墟海底他替自己擋冰稜時,也是這樣固執地留著最後的靈脈,等她來接。算籌術在他們之間,早已不是單純的術法,而是可以跨越生死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冰淵深處,晶核的黑光徹底退去,露出核心處閃爍的星砂——那是千年前星淵分裂時,某位觀星子為愛人留下的護道之砂。李逸塵感應著晶核裡的資訊,忽然輕笑:“師傅當年算到三百年後,會有個偷算籌的笨魚,帶著星砂來破陣。”他望向魚玄機泛紅的眼角,“所以在晶核裡留了句話。”
“什麼話?”魚玄機下意識地問。
算籌在晶核表面凝成小字,正是初代觀星子的筆跡:“當籌紋染了星砂色,北境的雪,便化了。”
雪魈群在極光中散去,遠處傳來王仙芝的咒罵:“慕容雪!別用斬仙刀戳冰獸的尾巴!”慕容雪的笑聲混著冰裂聲傳來,蕭慕容正在用新學的算籌紋替林羽修補靈脈,冰面上倒映著眾人的身影,被算籌與星砂的微光染得溫暖。
李逸塵任由魚玄機扶著自己起身,望著極北之地重新清澈的星空,忽然覺得,這場與骨籌長老的大戰,與其說是術法的對決,不如說是藏在算籌最深處的、凡人的執念與魔族的貪婪的較量。而他始終堅信,當籌紋裡藏著想要守護的人,再強的魔紋,也敵不過那一點心甘情願的溫熱。
“疼嗎?”魚玄機輕聲問,指尖劃過他掌心未愈的籌紋。
他忽然低頭,在她鬢邊落下一吻,帶著北境冰雪的清冽,卻又比任何駐顏露都要溫暖:“算籌說,疼的時候,有你在身邊,就值得。”
極光在他們身後流淌,將交纏的身影投在冰壁上,算籌與星砂的紋路,終於在北境的寒淵裡,織成了比千年玄冰更堅韌的、情絲的網。
路,還在前方。
愛,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