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源頭的風捲著碎冰碴子灌進領口,李存勖的破陣刀剛觸到毒龍祠的木門,刀身便傳來蜂鳴——狼首圖騰的眼睛處,凝結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露出底下滲著血絲的紋路。他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沙陀的刀若哀鳴,必是遇見了流著相同血脈的魂。”此刻門板上交織的鴉魂紋與蛇鱗紋,正像極了歸藏海眼冰牆裡,那具與他容貌相同的冰屍胸口的劍碎塊紋路。

“存勖哥,刀上的血紋在動!”王昭的熒惑火在掌心明明滅滅,映得他腕間新結的疤痕忽紅忽藍。少年上個月在苗疆替林羽擋下冰羽箭的傷口,此刻正隨著門板上的圖騰微微發燙,像被人用碎冰碴子生生磨過。李存勖沒有回頭,指腹摩挲著刀柄上的狼首紋,那裡還留著三年前在燕雲戰場,曹夫人替他上藥時指尖的溫度。

星軌劍劈開毒霧的瞬間,李逸塵聽見劍刃發出龍吟。本該斬向門板的劍氣突然分化,左半凝著冰稜,右半裹著火焰,在木門上燒出半隻星錨——正是曹夫人臨終前繡在他衣襟上的圖案。“是冰火血契!”他猛然想起毒龍祠壁畫上的場景,冰綃公主與毒龍大君交握的雙手,腕間紅痣與蛇鱗紋形成的共振,“三百年前的契約在吞噬劍氣!”

林羽的龜甲碎片“噹啷”落地。少年單膝跪地,右眼冰紋下的瞳孔正泛著蛇瞳特有的豎線,龜甲裡的七顆精核急速旋轉,每顆都映著毒龍祠內的景象:冰棺裡躺著的銀髮少女眉心蛇形胎記,與他小臂上的蛇鱗紋路分毫不差。“歸藏海眼的冰牆……”他喉間溢位低吟,北冥氣不受控地湧入冰層,“曹夫人的星錨印記在淡化!”

魚玄機的靈蝶羅盤突然發出尖嘯。十二隻金蝶撞向祠門,蝶翼上的磷粉卻在鴉魂紋與蛇鱗紋前消散,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南詔古字:“雙生血契,非生非死,以骨為錨,以血為引”。她銀冠上的鈴鐺撞出細碎聲響,與三年前巫祝臨終時的咒語重疊:“毒龍祠的地氣連著寒淵,聖女之血能解冰火封。”

“阿魚,你的權杖!”王昭突然驚呼。魚玄機手中的青銅權杖頂端,半塊染毒的劍碎塊正在發燙,蛇鱗紋與門板上的圖騰共鳴,竟在她掌心烙下小小的冰蟒印記。少女猛然想起點蒼山的雨夜,巫祝將權杖塞給她時的溫度:“記住,毒龍族的聖女血,是開啟冰火封印的鑰匙。”

祠內傳來的哭聲像浸了冰水,李逸塵的星軌劍本能地指向聲源。冰棺位於神龕中央,表面凝結的霜花正浮現出歸藏海眼的冰牆——曹夫人的星錨印記只剩淡淡紅痕,而冰屍胸口的“燭陰”劍碎塊,蛇首瞳孔正隨著哭聲收縮。“朵阿娜!”頭戴銀冠的巫女突然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捧著的金盞裡,盛著與劍碎塊相同的冰火毒霧,“毒龍族最後的純血聖女,正在替你們承受雙生血契的反噬。”

李存勖的破陣刀“噹啷”落地。巫女銀冠上的蛇形紋路,與他鐵甲內的狼首胎記隱隱作痛,而冰棺中的少女,左眼下方竟有塊與曹夫人相同的淚痣——那是三年前在洛陽,他替她擋住刺客刀鋒時,飛濺的血珠在她臉上留下的印記。“你是誰?”他的聲音比洱海水更冷,“為何知曉雙生血契?”

“三百年前,冰綃公主斬下燭陰蛇尾時,”巫女指尖劃過金盞,毒霧中浮現出冰蟒崩解的場景,“我族大君用最後一口毒血,將蛇尾精魄封入毒龍祠。而她……”她望向冰棺中的少女,“是燭陰與毒龍族混血的最後血脈,也是解開冰火封印的鑰匙。”

魚玄機的靈蝶突然圍住冰棺。她看見少女眉心的蛇形胎記正在吸收林羽洩露的北冥氣,每道冰紋蔓延一寸,曹夫人腕間的青玉鐲便在歸藏海眼的泉水中震鳴一聲。“燭陰殘部想借聖女血,重新凝結冰火毒!”她突然想起巫祝臨終前的血書,“當年冰綃公主斬的不是仇敵,是自己的雙生妹妹,而毒龍祠的地氣,正是妹妹精魄的牢籠!”

林羽的龜甲碎片此刻映出歸藏海眼的異象:曹夫人的星錨印記已淡如遊絲,冰牆北段的裂隙中,那具與李存勖 identical的冰屍手指正滲出黑血——與劍碎塊上的魔族蛇鱗紋一模一樣。他忽然明白為何每次使用北冥氣,龜甲裡的精核都會指向毒龍祠:“燭陰的精魄從未離開,它就藏在冰火血契的裂隙裡!”

“用破陣刀斬開鴉魂紋!”李逸塵的星軌劍突然抵住冰棺,劍碎塊上的四族徽記與門板圖騰共振,“沙陀鴉魂與毒龍蛇鱗本是雙生,當年的血契不是封印,是同歸於盡的鎖!”他望向李存勖,後者正盯著冰棺中少女的淚痣,想起曹夫人總說“存勖的眼睛像沙陀的雪,冷得能凍住星光”,此刻那雙眼睛裡,卻翻湧著他從未見過的熱浪。

李存勖猛然握緊破陣刀。刀柄上纏著的紅綢——那是曹夫人親手系的平安符,此刻正在毒霧中發出微光。刀光劈開鴉魂紋的剎那,門板上的蛇鱗紋突然活了過來,順著刀刃爬上他的手臂,卻在觸碰到狼首胎記時,化作點點熒光。“原來血契的鑰匙,一直在我們身上。”他低喃,想起父親臨終前塞進他掌心的碎玉,背面刻著的正是門板上的鴉魂紋。

冰棺突然發出脆響。朵阿娜的銀髮間凝結著冰火毒霧,蛇形胎記已蔓延至右眼,卻在看見李存勖的瞬間,淚痣處溢位一滴鮮血:“沙陀的狼……”她的聲音像碎冰擊打著劍穗,“三百年前,我替姐姐承受了蛇鱗血脈,現在……”她望向魚玄機手中的權杖,“該由毒龍族的血,解開這道鎖了。”

魚玄機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權杖上的劍碎塊。三個月前在苗疆,念雪聖女將青玉鐲塞給她時,鐲心的“渡魔”二字曾與權杖共鳴,此刻她終於明白巫祝的遺言:“毒龍族的聖女血,從來不是祭品,是雙生血脈的引路人。”銀冠在毒霧中發出清鳴,她忽然將權杖刺入冰棺,青銅表面的血紋與朵阿娜的胎記重合。

“阿魚!”王昭的熒惑火剛要撲向她,卻見毒霧突然變得澄清。魚玄機的銀飾在冰光中閃爍,像極了當年在長安城,她站在破廟簷下,替受傷的孩童包紮時的模樣——那時的她,還不是南詔巫女,只是個會用靈蝶找藥的普通少女。此刻她回頭一笑,唇角沾著毒霧的紫,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還記得點蒼山的雪嗎?巫祝說過,毒霧散盡時,星軌會替我們照亮前路。”

林羽的北冥氣在此時轟然炸開。他看見龜甲碎片上的歸藏卦象終於完整,“離”位中央映著的,不是冰冷的星圖,而是曹夫人在洛陽煮青梅酒的場景。朵阿娜的鮮血滴在劍碎塊上,冰火毒霧竟在劍刃上凝成半朵玄霜花,花瓣是沙陀的赤,花蕊是毒龍的青。

“原來雙生血契的真相,”李逸塵忽然輕笑,指尖撫過劍碎塊上新顯的紋路,“不是非此即彼的犧牲,是讓每個被劈開的魂魄,都能在血脈共振中看見彼此的光。”他望向林羽,後者正用完好的左眼凝視冰棺,龜甲碎片終於停止轉動,精核的幽光裡,映著的不再是冰蟒,而是他們五人在寒山寺守歲的模樣。

毒龍祠的冰牆突然崩解,露出牆內刻著的巨大星官圖。李存勖的破陣刀落在星圖中央,刀身的狼首與地面的蛇鱗紋咬合,竟形成完整的星錨。他忽然想起歸藏海眼的冰牆上,那具與他相同的冰屍胸口的劍碎塊,此刻正在劍碎塊的光芒中出現裂痕——原來三百年前的封印,從來不是為了隔絕,是為了讓雙生血脈在碰撞中,磨出照亮人間的火花。

“逸塵,接著!”魚玄機突然丟擲權杖。劍碎塊與權杖頂端的碎劍相觸的剎那,整個毒龍祠亮如白晝。李逸塵看見劍身上浮現出三百年前的場景:冰綃公主握著染血的星軌劍,跪在毒龍大君面前,兩人腕間的紅痣與蛇鱗紋,正化作劍碎塊上的四族徽記。而在他們身後,年幼的妹妹抱著冰晶,眼中倒映的不是仇恨,是釋然。

朵阿娜的身體在光芒中漸漸透明。她伸手觸碰李存勖的狼首胎記,指尖傳來的溫度,竟與曹夫人當年替他暖手時一模一樣:“去歸藏海眼吧,冰牆裡的她,等這聲劍鳴等了三百年。”她望向魚玄機,後者正用袖口擦拭權杖,銀冠上的鈴鐺響成一片,“南詔的霧,從來遮不住星軌,就像毒龍族的血,永遠記得回家的路。”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毒龍祠的冰稜,李逸塵看見劍碎塊上的九道星痕終於完整。魚玄機的靈蝶羅盤不知何時修復,十二隻金蝶正繞著朵阿娜的銀髮飛舞,蝶翼上的磷粉拼出“渡魔”二字——與星軌劍鞘內的刻字分毫不差。林羽蹲下身撿起龜甲碎片,發現精核的幽光裡,多了抹溫暖的橙色,像極了曹夫人鬢角的螺子黛。

“該走了。”李存勖的聲音裡帶著釋然,他撫摸著門板上殘留的鴉魂紋,那裡還留著破陣刀的血痕,“燕雲的信鴿說,冰牆北段的裂隙能看見星光,而我們的劍碎塊……”他望向李逸塵手中的劍,劍穗上繫著的青玉鐲正在發燙,“終於能回應歸藏海眼的呼喚了。”

魚玄機忽然指著星官圖的西南角:“看,那裡是點蒼山,是我遇見你們的地方。”她的銀鈴髮飾在晨光中閃爍,“巫祝說過,每個聖物持有者都是星軌上的錨點,而我們的錨點……”她望向王昭手背上的雙色火焰,“從來不是血脈,是願意為彼此踏入魔淵的勇氣。”

毒龍祠外,洱海的浪聲突然變得清亮。王昭扶著林羽走出祠堂,忽然發現好友右眼的冰紋淡了許多,龜甲碎片上的精核,不知何時化作了五顆小小的星子。“疼嗎?”他指著林羽小臂上的蛇鱗紋路,那裡已淡成星錨形狀。

“比你替我挨板子時輕多了。”林羽輕笑,望著遠處歸藏海眼方向的雲隙,那裡透出的星光,竟與劍碎塊的光芒形成呼應,“你看,星軌已經鋪好了,而我們……”他望向正替魚玄機整理銀冠的李逸塵,和凝視門板沉思的李存勖,“從來不是孤獨的持劍人。”

洱海的風掀起祠堂殘破的經幡,上面的星官圖在陽光下顯形。李逸塵忽然想起曹夫人在洛陽的最後一夜,她望著星空說:“逸塵,星軌劍的光要分給同伴,這樣才能照亮更長遠的路。”此刻他看著手中的劍碎塊,終於明白,所謂雙生聖物的共振,從來不是血脈的轟鳴,而是五個靈魂在亂世中彼此靠近時,掌心傳來的溫度。

毒龍祠的冰窟在暖陽中融化,露出牆內刻著的最後一句古字:“冰火血契斷時,人間燈火長明。”李存勖的破陣刀忽然發出清越的鳴響,刀身上的狼首圖騰,正與劍碎塊上的蛇鱗紋相互纏繞,像極了他們五人交疊的背影——在魔淵與星軌之間,用傷疤和信任,踏出了一條連星官都未曾算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