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桃林(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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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這片廣袤無垠、風雲變幻的土地上,江湖與朝堂的風雲始終翻湧交織】
長安城郊,桃林。
桃林的花不該在這個時辰凋落。
李逸塵低頭,看著掌心那片剛接住的花瓣。邊緣泛著不自然的暗紅,像被火燎過,卻又觸手生寒。他蹙眉,指節下意識扣緊了劍柄。
劍在嗡鳴。
不是風動,不是錯覺。那柄三百年嗜血無數的長生劍,此刻正在他掌中震顫,鏽蝕的劍脊滲出細密水珠,順著玄鐵紋路蜿蜒而下,最終滴落在桃木根上。
“滋——“
泥土騰起一縷腥煙。
李逸塵猛地抬頭。桃林盡頭,一道人影正踏著滿地殘瓣而來。那人走得很慢,好像怕驚醒地下的冤魂,卻每一步都讓劍鳴更劇。當第十七步落下時,李逸塵腕間銀鏈驟然繃直——這是當年先祖李太白用來鎖住劍靈的詩稿熔鑄之物,此刻竟發出不堪重負的裂響。
人影在十丈外停住,斗笠壓得很低,只露出一個模糊詭異的笑。
“李大椿。“對方開口時,聲音裡帶著熟稔的惡意,“你欠樓蘭的那條命,該還了!“
他聲音不大,但蘊含的內力卻震得周邊桃花滿天散飛。
長生劍鳴戛然而止。
李逸塵的銀鏈在腕骨上勒出第二道血痕,這次他聞到了焦糊味——熔鑄成鎖鏈的《蜀道難》詩稿正在碳化,李太白的字跡如垂死蜈蚣在銀連結串列面扭曲爬行。
斗笠客突然抬腳碾碎一片花瓣,腥甜的紫煙從鞋底滲出。這是西域巫蠱之術,能讓人在幻境中重歷最痛苦的記憶。十年前天山雪崩夜,他用這種香送走過十七個崑崙派弟子。
“樓蘭人收債都用死魂香開路麼?“李逸塵暗運摘仙神功閉息。知道他曾用過“李大椿”這個名字的,只有西域樓蘭刀客了。
“哈哈…“斗笠客的笑聲像生鏽刀鞘摩擦:“你該聞出來了,這次的香裡摻著碎葉城的月光。“
李逸塵瞳孔驟縮。碎葉城是李太白誕生的西域孤城,也是他血脈裡大椿功唯一的命門。手中的劍柄突然燙得幾乎握不住,那些凝固的血鏽開始蠕動,漸漸拼湊出半張他熟悉的臉——正是一年前被他斬於劍下的崑崙掌劍長老,此刻卻在玄鐵上對他咧開沒有牙齒的嘴。
“喀啦——“
桃林深處傳來棺木開裂的悶響,與他懷中那半闕《塞下曲》的震顫頻率完全一致。李逸塵終於明白,去年重陽夜在敦煌驛站刺殺他的黑衣人,為何寧死也要用血浸透那捲詩稿——原來墨跡是引,血跡才是真正的符咒。
風突然停了。所有懸浮空中的花瓣同時轉向東方,那裡不知何時多了盞飄搖的紙燈籠,燈罩上赫然寫著李太白《夢遊天姥吟留別》的殘句,字跡與銀鏈上的《蜀道難》同出一脈。
“原來連李太白的遺稿都成了鎖魂陣眼。“他冷笑著一劍劈向自己左臂,銀鏈應聲而斷的瞬間,整片桃林的根系破土而出,每一根都纏著寫滿盛唐詩篇的裹屍布。
鎖心鏈斷裂的剎那,裹屍布上的詩篇突然迸發出幽藍磷火。李逸塵踩住其中一卷正在燃燒的《秦王破陣樂》,布帛裂開處赫然露出半幅褪色帛畫——畫中人身著隋制鎧甲,手持的卻是一柄與長生劍形制完全相同的武器,劍穗懸著的銀鏈正與李逸塵腕間銀鏈殘骸共鳴。
“武德二年...“他碾開碳化的帛畫落款,瞳孔劇烈收縮。那年李淵剛稱帝不久,派次子李世民秘密西征突厥,而畫中人身後的軍旗分明標註著「隴西李氏秘軍」。
斗笠客的斗篷在磷火中化作飛灰,露出佈滿刺青的臉——那些靛藍色紋路並非普通江湖人的圖騰,而是用《大唐創業起居注》的原文在面板上蝕刻出的密文。當他的喉結滾動時,字句竟隨著聲帶震顫浮現半空:
「丙寅,星孛於虛危,有赤光墜晉陽宮。高祖命秦王以承影劍鎮之,劍吞兇星,然持劍者皆癲狂而死...」
長生劍同時發出龍吟,那些蠕動的血鏽徹底剝落,露出劍脊上「承影」兩個古篆。李逸塵踉蹌後退幾步,第一次看清劍的全貌:這根本不是李太白鑄的長生劍,而是唐高祖李淵為鎮壓太白兇星打造的噬主兇器:承影劍!
桃樹根系裹屍布上的《秦王破陣樂》旋律陡然淒厲,爬出無數屍骸紛紛立起,他們穿著武德年間的裂甲,心口皆插著殘破詩卷。最前方那具穿著紫金虎賁盔甲的白骨骷髏抬手摘下自己肋骨,骨頭上密密麻麻刻著大椿功全本——正是李逸塵去年重陽夜丟失的那截右臂骨。
“難怪每甲子返童時都少一塊骨頭。“他嘶聲大笑,終於讀懂銀鏈內側那句被血垢遮蓋的箴言:
「太白蝕唐,承影噬李。十六世孫,當為鼎爐。」
磷火映照下,斗笠客臉上的《起居注》文字開始重新排列,最終匯聚成玄武門之變的真實記載。其中「太白經天」四字突然滴落墨汁,化作一條黑蛟纏上李逸塵正在蛻變的少年軀體——這才是李淵藏在承影劍裡真正的長生術:以詩仙血脈為繭,餵養那條吞噬了兇星太白的洪荒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