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周胥梁突然說。

雲月皺眉轉頭看向他。

“從前夕兒總是坐在這窗下,同朕一起看雪。”

雲月想掀桌。

見雲月瞪著自己,周胥梁彷彿沒了興致,轉身走了。

雲月想跟上去,被幾個宮女攔了回來。

周胥梁來過之後,第二日便有人要闖進來,被禁軍攔了。第三日又有人來了,聽動靜,彷彿還弄出了人命。可還是沒人進得來。

第四日,有人在宮門口站了很久。一個宮女在殿外狀似無意說了句:“殿下還在外面,莫不是真要見到這姑奶奶才走吧?”

雲月本在練字,聽見這話,寫完一首詩後站了起來。

在熙平宮裡,她可以隨意走動。見她起身,幾個宮女並未勸阻,只是跟上她。

青門翠竹,女子一身繁複衣袍加身,發髻上珠翠散佈,將鬢邊一隻五彩鳳釵凸顯了出來。

她們見過的。

一個是差點打了她板子的皇後。

一個是長得像她的情敵的王妃。

雲月看著她,目光涼涼的,嘴角卻勾著笑意。就這麼看著她,也不說話。

皇後高慧是個貴家才女,少時在族中眾星拱月般長大,嫁的是天下最高貴的男人,成了天下身份最高貴的女人。可是從小到大,總有那麼一個人踩在她的頭上。從前是天下第一才女魏歸,後來是方未夕,現在是她的姑母高太後。

世人都說,高皇後是世家貴女,溫婉賢淑,天生鳳命。

天生鳳命,僅此而已。

明明她什麼都有,她長得美,才華卓絕,有權有勢,偏偏總被人壓一頭。別人都道她溫婉賢淑,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面前這個女子眼裡的輕蔑是她幻想過無數遍的神色,她知道,很多人揹著她時都是這樣看她的。

高皇後微抬起下巴,隔著四個禁軍看著雲月。她盡力收斂神情,還是被雲月抓住了她眼裡一閃而過的陰鷙。

惹怒這種女人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可是雲月就是看不慣這種表裡不一的人,她還記得這皇後在周曠珩面前扯謊的樣子。

當著一群知情人說謊話,卻面不改色,還昂著驕傲的頭顱。習慣了有周曠珩撐腰,雲月輕視一個人,便自然而然表現了出來,也不管這人的身份。

“這位妹妹看著頗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到我的宮裡一敘?”

高皇後進不了熙平宮,便想讓雲月出去。

雲月何嘗不想出去,可是門口禁軍不讓,他們也不管皇後的命令,將門裡門外的人攔得死死的。

高皇後為了維持高貴形象,沒有強逼他們。

三方在宮門口僵持了半晌,突然有一個內官帶了皇帝的口諭來,說讓皇後陪雲小姐逛一逛皇宮。

這宮裡的人都叫她雲小姐,彷彿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當今皇帝九叔的正妻。周胥梁要抹去她的身份,竟是如此輕而易舉。

昨夜下了入冬以來第一場大雪,皇宮碧華園銀裝素裹,一片純白。遊園的人不少。

一路遇見不少嬪妃,都將雲月視而不見。

走到西北角時,遇見一隊人。先前遇見的人都向皇後行禮,雲月站著不理會,這次她照樣站得直直的,不料這次遇見的人讓皇後都屈膝弓背行禮。

她這頭的人或跪或蹲,只有她一人挺立,煞是顯眼。

對麵人群當頭那婦人看向她,眼裡帶著銳利的光。

雲月直直迎過去,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別開了臉。

如此態度,若太後有心追究,賜死都沒什麼不對。

“她就是梁兒從宮外帶回來的女子?”高太後問,看的是已經站直了的皇後。

“正是。”高慧垂首答道,“雲姑娘初來宮中,還不懂規矩,母後萬勿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