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曠珩走在前頭,背有些僵硬。他緊緊牽住雲月,手臂上的血流下來,如紅絲線般纏繞著二人緊握的手。

雲月用盡全身力氣跟著他,不敢慢下來。她跑得雙眼發紅,喉頭湧出淡淡的血腥味。過了不久,周曠珩慢了下來,她終於能喘口氣了。

不到一刻鐘,周曠珩的腳步挪不動了。

“你怎麼了?”雲月扶著他,聲音發顫。

“有毒。”周曠珩說著,全身的重量都抵在了雲月身上。

雲月費力地撐起他,想放開手去檢視他的傷口。可是周曠珩不放,他的手扣著她的手,扣得死緊。

“你先放手,我看看你的傷口。”雲月說。

周曠珩整個人趴在雲月的肩頭,他閉了閉眼,放開了她的手。

雲月雙手抱著她的腰,想把他放在地上。可是他太重太高,她哪裡抱得住。周曠珩往後仰時,她一個沒站穩,兩人一起栽倒在地上。

地上是濕透了的枯葉層,周曠珩倒在地上並沒有感覺,只是身上的人撞到了他的下巴,有點疼。

一落地,雲月就從他身上滾了下來。她先揉了揉他的下巴,才摸摸自己頭頂。

周曠珩手上的傷口不深,已經不流血了。雲月顫抖著手,將他的袖子扯開,湊在層層枝葉下斑駁的月光裡仔細看了。傷口是紅色的,不像中了毒。

聯想到中箭那小兵,加上刺客的目的,雲月想到了。

“是麻沸散。”雲月一邊說一邊拿出手絹包住周曠珩的傷口,“中了此藥,會渾身發麻、無力,接著昏迷。但對身體無害。”

這是雲月在京城市井裡混的時候知道的東西,那些歹人拿麻沸散來做壞事。

周曠珩一直看著雲月,彷彿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說不出。

包紮完了,她才看向他。她靜靜看了他半晌。樹林裡很暗,月光稀稀拉拉,兩人的眼睛比這月光還亮。

“不會有事的。”雲月小聲說。

“別怕。”周曠珩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雲月湊近了他,伏在他胸前,側耳去聽。

他卻不說了。

雲月側過頭,看向周曠珩,兩人此時湊得極近,他的鼻頭就懸在他的嘴唇上。

“我會保護你的。”雲月笑道,“我若是被抓了,你也會救我的,我相信你。”

周曠珩的眼皮很重,聽她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徹底沒了意識。

雲月說完,搜了一遍周曠珩的身,在他身上找到兩支細竹筒,一把匕首。她收了一支細竹筒和匕首,坐在他身邊,打量了一遍他的全身,接著,扒掉了他的外袍。

她徒手刨了個淺坑,把他拖進去,用濕潤的樹葉把他覆蓋了,只露出鼻唇。再修整了一番,埋著周曠珩的地方跟周圍平地別無二致。

做完這些,雲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樹葉。她摘了兩條樹枝,把周曠珩那件外衫撐起來,一邊走一邊消除走過來留下的痕跡,朝著西邊去。

直到她自己都看不出周曠珩的位置了,她才快速跑了起來。

弦月當空,灑下的光輝照得亮大路小道,卻照不亮森森樹林。參天的古木越來越高,高高的古木間,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飛速穿梭。

月光稀稀拉拉,投在枯葉層上,只是點點光斑,淡然欲滅。

雲月踩過一層枯葉,不防葉下埋了石頭,她一下撲倒在地,摔得滿臉滿嘴是樹葉。

“呸!”雲月吐出嘴裡的樹葉,麻利地爬起來。提著掛了周曠珩外袍的樹枝就跑。

這一跤絲毫沒有耽誤她的速度。未被修剪的樹枝層層疊疊,有些劃過她的臉。雲月不管不顧,只是用盡全力奔跑。臉上劃了幾道口子,她也不理,彷彿沒有感覺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