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曠珩在王府門前一下馬就察覺出了空氣中明顯的不對勁。

從大門走到荀院,他遇見了四個侍衛,三個僕役。他們向他問安,聲音中氣十足,滿含喜氣,臉上竟然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

他走到書房門口突然頓住了腳步,他終於想起王府有什麼不同了。

周曠珩叫人喚來徐伯,仔細盤問了他沒在的這三個月發生的事。徐伯剛開始還笑眯眯地,到後來眼看王爺的臉色越來越沉,他收了笑,將王妃在府裡的所有動作事無巨細都一一說了。

“她現在何處?”周曠珩問。

“王妃讓人造了小舟,現在正在湖裡泛舟。”

三月前周曠珩和雲月祭拜天地時值仲秋,三月後周曠珩回來,已經到了深冬。

今日陽光溫和,午後雲月讓人在小舟裡放了一張躺椅,她躺在躺椅上,臉上覆著一張翠綠的芭蕉葉。她讓人把她推離岸邊,任小舟在湖裡隨意飄蕩。

王府裡的湖說小不小,大約百丈見方,湖裡種著荷花,只是冬日裡早已凋謝了,只剩下零散的枯杆。湖水透亮,倒映著岸邊的樹影,不時蕩起漣漪。

小舟飄到了湖心,雲月已經快要睡著了。

周曠珩來到湖邊,岸邊站著的幾個丫鬟見了他,硬是反應了一會兒才認出他。丫鬟們又驚又喜,正要下跪行禮,被周曠珩揮手製止了。

他看了湖中那葉扁舟一眼,縱身一躍,向小舟飛去。他輕功很好,但是落在小舟上還是造成了小小的動蕩。

雲月迷迷糊糊還未睡著,她拉下臉上的芭蕉葉,露出兩隻眼睛看向來人。她的視線聚了會焦才看清面前的人,由於是背光,她仔細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南邑王。

“王爺回來了。功夫不錯。”雲月安躺不動,眼睛微微眯著,只動了動嘴。

周曠珩定定看著她,目光銳利。

見他半晌不說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雲月忍不住說話了:“王爺,你擋著我曬太陽了。”

“本王不在,你倒是過得舒心。”周曠珩終於發話了,語氣不善。

雲月躺得端端正正,重新用芭蕉葉遮住眼睛,懶散地笑道:“該吃吃該喝喝,美男比美女多,何況還沒公婆,我怎的不完舒服地嘆了口氣。

“起來。”周曠珩嘴巴抿成一條線,皺眉看著雲月。

雲月沒有動靜。

周曠珩臉色越來越沉,幾乎要用眼神把雲月臉上的芭蕉葉燒起來。

“你有話直說,我聽著呢。”雲月聲音懶洋洋的,當真在享受冬日的陽光。她沒看到面前的人生氣的神色有多可怕。

雲月穿著一身鵝黃緞面襖子,半截白白的脖子露在外頭,一頭青絲盤在頭頂,用兩支玉簪束了。風吹起她額際碎發,陽光落在上面,看起來柔軟而溫暖。

這是個女子,不能隨便踹進湖裡。周曠珩強壓下一些火氣,他將雙手負到身後,抬腳,踹躺椅,動作流暢自然。

雲月先是失去平衡,隨即失了重。

嘩一聲,水花四濺。

“周曠……”落水前,雲月吼出兩個字,剩下的話全部變成了“咕嚕嚕咕嚕嚕……”

岸邊驚呼四起,幾個丫鬟嚇得呆住了。

雲月掉進了水裡,而船上的躺椅和一頭的周曠珩卻被小舟裝得好好的。那片翠綠的芭蕉葉浮在水

面,葉上沾了水,上下起伏著。

周曠珩微微側身,眼看著雲月撲騰幾下沉入了水底。他不信她不會鳧水。

直到水面全然變得平靜,而雲月仍未浮出水面。那片芭蕉葉蕩出的漣漪一點點漾開,越來越大。

周曠珩眉頭一蹙,沒怎麼猶豫,嘭地一聲跳入了湖裡。

幾乎是他紮入水裡的同時,雲月從小舟另一邊鑽出了水。

岸邊早就炸開了鍋,眾人趕來拿竹竿的拿竹竿,取鬥篷的取鬥篷。

“哈……哈哈……哈哈哈——”雲月扒著舟舷,冷得簌簌發抖,氣喘不勻還在大笑。

“阿月!快拉著竹竿。”雲起在岸邊支著一支很長的竹竿喊道。

與此同時周曠珩從水下出來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轉頭便看見雲月笑得花枝亂顫、梨花帶水的樣子。他眼裡的焦躁瞬間消失,臉色一下變得鐵青。

雲月笑夠了,沖周曠珩抬著下巴哼笑一聲便轉身往岸邊游去,遊了一會兒才碰到雲起支過來的竹竿。雲起把她拉到岸邊,隨手就把竹竿丟到了一邊,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鬥篷把她包了個嚴嚴實實。

有僕役撿起竹竿再去夠周曠珩。他不理,自己遊了回來。等他回到岸邊,雲月已經在一眾人簇擁下回了宣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