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樹上傳來一聲沉喝。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一聲微不可聞的“嗒”。

一支白羽箭向持劍男子射過來,箭法精準,男子卻輕易抬劍格開了。

羽箭落在地上,紅色的箭鏃已經變了形。男子瞅了一眼劍鞘上沾上的胭脂,眼眸動了動。

“還不下來麼?”官袍男子發話了。

話音剛落,樹上一陣窸窣,片刻後,綠人從樹後轉了出來。

綠人大眼圓瞪,直奔持劍男子而去,走近了,她從腰間箭袋裡抽出一支箭戳上他的胸膛:“姜良!你早就不參加武試了,幹嘛打我?痛死了!”綠人瞪著白眼,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姜良看著眼前通體綠色的人,不說話。

“雲霽。”見姜良如平時一樣面無表情,也不打算開口,綠人轉向他的主子,“管管你的人。”

雲霽正淡淡地看著她,眼中似有笑意。

綠人撇開眼,放下手裡的箭,橫了一眼姜良,轉身就走:“本小姐惹不起躲得起。”

“雲月。”

還未走出兩步,雲霽開口喊住了她。

“想贏的話,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雲霽的聲音幽幽傳來,語氣平緩如水,彷彿能澆滅任何火氣。

雲月轉回身,不防即刻撞入雲霽無波無浪的眸子裡。

她移開目光,將手裡的箭丟回了箭袋裡。

“在哪兒?”

雲牧嶺居於京城之東,嶺上樹木蔥鬱,少有農戶,樹木都長得粗壯。階梯兩旁筆直的百年杉木伸入天際,將灰白色天空割裂開。

三個人沿著青石板階梯,穿過重重參天古木,登上了雲牧嶺的最高峰,攬雲峰。

攬雲峰西邊是千丈絕壁,曰長風崖。

雲霽一直往西,走到崖邊三尺處才停步。

雲月停在他身後一丈處,踮起腳往崖下看了一眼,抱起手臂說:“這裡我來過,一眼望盡,無處可藏,只要有一人站在後面就逃不了了。”

“你站過來。”雲霽背對著她,語氣仍然很淡。

雲霽主持整個雲家,今年不過二十八歲,卻有著一副深沉鬱悒的面孔。他幾乎不笑,說話總是淡淡的,卻讓人無端遵從。雲月平時胡鬧慣了,族中上下只有她敢在他面前笑鬧。

可此時她卻沒說一句廢話。她撇嘴,看了一眼雲霽孑然的背影,頓了片刻,乖乖走到他身邊。

長風崖是雲牧嶺的最高處,崖外是秀奇山嶺。今日天氣不佳,崖下的風景隱在雲霧裡,什麼都看不清。

崖頂風大,吹得崖邊兩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再往前走一步。”雲霽說。

雲月轉頭看向雲霽,有一瞬驚惑。雲霽回視她,並不打算解釋。

雲月忍著身後若是有人推她一把她就死了的恐懼感,往前蹭了一小步,彎著腰伸長脖子再看了一眼崖下。她看見了雲霽要她看見的東西——一截尺寬的凸起岩石,岩石邊有幾叢蓑草。她身子一頓,然後直起脊背,回頭看著雲霽。

“堂長兄當年便是以此奪得族試頭籌的?”

“是,也不是。”雲霽正視著雲月,語氣仍舊平淡,但他的眼眸多了些光亮,“既臨深淵,或死而無葬身之地,或置於死境而後生。”

“堂長兄說得對,可武試不過是一場遊戲,並非深淵,我不必將自己置於絕處。”雲月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

“可是阿月,即使是武試中,也總有人要來滅掉你。”雲霽說話的語氣平淡至極。

他的話音剛落,一隻羽箭飛速從林裡劃出。雲月猛然轉頭,下意識要跳開,卻被雲霽拉住了:“小心。”

不足一個呼吸之間,箭頭不偏不倚擊中她的額頭。

“我們現在臨著深淵。”雲霽聲音極其平淡,說完這句話就抬腳向林子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