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她沒有身孕可能還不會去爭,可惜的是她有了孩子!”唯月笑的淡淡的。

甄嬛冷笑一聲道:“還不知道這個孩子生不生的下,就這樣想著算計旁人了。”她一頓,“我聽說這周婉儀是交託給了賢妃?”

“可不是麼,唯月手裡也被託著貞貴嬪、季美人;賢妃手裡的是周婉儀;德妃手裡是祺貴嬪和劉容華。”沈眉莊一嘆,“這是打量著你方才回宮,行事也不敢太過於張揚,就算是發現了,又能說什麼呢?一下子牽扯到兩位有孕的妃嬪……皇上也不好做,若是你私下裡動手倒也是合了她們的心意,除掉兩個對手,又害了賢妃和德妃監管不利,說不定會削了協理六宮之權,且不說若是查到你會是怎樣的一番風波,那賢妃、德妃受了斥責也是要責怪你的。”

甄嬛皺眉道:“我才回宮,就這樣算計到了我的頭上,是巴望著我失了孩子又失了聖寵,再被趕回去了才是,尤其是管氏,她父親把我家害成這個樣子,可不得處處針對麼?”

“既是如此,姐姐也須得小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我和姐姐以及陵容可是盼著你肚子裡這一位,可都是要做他的幹娘呢。”唯月拉著甄嬛的手笑道。

“你們幾個這樣疼他,自然是好的。”甄嬛眼裡是滿滿的溫柔,這個孩子是她和柳郎的骨血,也是除了記憶之外,柳郎留給她的唯一的念想了,那個溫潤如玉的君子,終於不可能出現了。

“陵容最近身子不大舒服,這才沒有過來……”唯一笑了笑,“不過倒是讓唯月給姐姐帶了些小玩意兒,雖說不名貴,但是也勝在是陵容親手做的。”

說著景蘭便是捧上了一個紅木託盤,裡頭擱著各式的小衣,男女皆有,布料精細,刺繡也是極品,看得出很用的心思。

“陵容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甄嬛笑了,道,“快些收了,等到孩子出生,便也讓她穿著。”

三人又說笑了一陣,便有宮人來請唯月,唯月現今協理六宮,素日裡也是不得空的,現在也不得不走了。

處理完事務,唯月回宮後,只聽得朧月對於要搬到未央宮一事,鬧得不停,甄嬛也是又傷心有無可奈何,只得讓她回到衍慶宮……

許是新鮮勁兒過了,加之甄嬛到底在佛寺蹉跎了五年,顏色自是不及宮中精心保養的妃嬪,原也是有句話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皇後便是妻,而唯月這等便是妾,之前尚在佛寺的甄嬛就是那個‘偷’,如今偷的又成了妾,這小別的情分過去了,便也是過去了,況且還有之前純元皇後的事情在那裡,她的膝下雖是懷著,可到底沒有個孩子,一兩月後,玄淩對她的寵愛倒是不比方才回宮的時候了。

雖是得寵,面子上倒是和唯月幾人相持,實質上卻到底不如了,一日日的溫柔小意,倒是和普通的妃嬪們漸漸相似起來,玄淩許是膩味了些。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到了七月裡,季美人和周婉儀,相繼誕下皇嗣。

季美人生産那一日,正好是個陰天,季美人一早就發動了,因著她是由著唯月照看的,所以唯月便是趕到了她所在的宮苑裡,幸虧在臨産前,唯月讓人好好調、教了她身邊的宮人,現下倒是井井有條,不慌不忙的。

即使有唯月坐鎮,她這一胎也不平靜,初次生産,其危險的倍數可是遠遠高於二次生産的,這季美人本就是江南女子,一直是婉約柔弱型的,身子骨不算太好,倒也是真真的有些危險。

太後病著,幾位妃嬪都還在侍疾,玄淩又在前朝,是以能做主的只有唯月一個罷了。

眼瞧著那邊的季美人就要使不上勁兒,唯月在外頭也是心焦,不說這是一個生命,就說這季美人一直是她看著的,若是出了事兒,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她。

參湯送進去一碗又一碗,也沒見效,唯月低頭想了想,直接讓人把季美人帶入宮的陪嫁丫鬟給帶了過來。

“你們小主平日裡喜歡什麼?”

“小主喜歡讀書和彈琴……娘娘,求您救救小主吧,奴婢求您了!”帶來的小丫頭把頭磕地砰砰響,她是從小同季美人一起長大的,看著從小小的女孩長成如今這個幾近無欲無求的女人,心疼,卻沒有任何辦法,現今卻要看著小主死在她的面前,她如何狠得下心腸呢?

“彈什麼曲子?”唯月皺皺眉,打聽到的訊息是i,季美人早已是透明人兒一般,素來都是淡淡的,如今沒了力氣,想是自身沒了求生的意識,而她要做的就是要讓她回憶起一些事情,讓她想活下去,而不是死在産房裡。

“《雲水禪心》,這個是夫人教小主的第一支曲子!”那丫頭抽噎著說。

“拿琴來!”

司錦聽了便立即讓那個小丫頭將她家小主的琴取來,或許這首曲子能讓她想起小時候,她的母親教導她的場景,讓她有活下去的念頭,驅散她心中的絕望,畢竟還有一個孩子,不會那樣絕望的,她也可以把這首曲子交給她的孩子啊!

沒過多久,便是搬來了一張古箏,那是一張極好的箏,桐木琴身,掛著老舊的流蘇,那暗紅色的流蘇已是沾滿歲月的塵埃,由暗紅色漸漸褪為淺白色,已是抽出了細細的絲線,主人確實仍然捨不得丟棄,想來這個是季美人的母親親手掛上去甚至是親手編織而成,就是為了給再不相見的女兒留下一點念想的吧。

她拂過琴身,緩緩落座,琴身一側,刻著‘清箏何繚繞,度曲綠雲垂’一句,琴絃冰冷而纖細,她脫下護甲,微微合上眼,心思緩緩沉下,那一瞬,無論是什麼都已然消失,她只聽見,積累的露珠,沿著樹葉的脈絡緩緩而下,落入水池,激起漣漪,卻也打碎平靜,指尖微勾,琴音冉冉而起,行雲流水沒有半分的凝滯,帶著淡淡的寧靜,天籟一般的絕妙之音漫卷漫舒,微風一樣,打散了屋外凝澀的烏雲沉沉。

桂花飄落兮,禪房月影棲,

雲水蒼茫錢塘遠,海潮一線襲;

清風伴月移,禪茶飄香兮,

六合濤聲動地搖,我心似菩提。

撫一曲高山兮,誰人能解析;

嘆一段流水兮,何人知我意。

桂子飄落兮,禪房清霜棲,

雲水淡淡三臺遠,景行人影晰;

往事若煙夢,柔情似水依,

了斷紅塵,聲聲木魚裡,夜裡常空寂。

她的琴音淡雅、清幽而空靈,似是山澗邊的流水潺潺,有落花拂過,落下的寧靜悠遠,淺色的花朵綻放在枝頭,似是廣袤天際浮動的白雲,似是南篁絲竹,佛緣梵音,莊嚴清淨。

在陶宏景《答謝中書書》中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