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傅婉儀最晚,見天兒的粘著皇上便也就罷了,連來給娘娘請安都是推三阻四的,真不知道有沒有點子規矩了。”韻貴嬪趙仙蕙呷了一口茶水憤憤道。

坐在上首的唯月幾個也不插話,這連著七八日的聖寵,牌子都翻著她宮裡的,知道收斂鋒芒也就罷了,結果呢?果真是不如昔日的甄嬛那般聰明,主位娘娘們自是明白的,這個玩意兒不過就是這樣罷了,有了聖寵卻學著昔日裡的華妃,遲早有一日會狠狠摔下來。

“貴嬪姐姐何必如此動怒,皇上寵著,咱們又能有什麼法子,哼!”仰順儀子上次小産後不依不饒地黏了幾次玄淩便失了寵,畢竟後宮嬪妃那樣多,這樣子一個女人,看多了都嫌膩得慌。

“你們且都少說兩句吧,沒瞧著那幾位都沒說話呢,在這裡嘟囔什麼。”一位妃嬪聽不下去了,只低聲提醒道,看起來到是懂得分寸的,可惜卻是個看不懂形式的人。

“傅婉儀到~”江福海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低位份的妃嬪俱都擺直了身子,裝腔作勢的樣子看的也頭疼。

唯月將手中的描花瓷盞擱下,拿出帕子點了點唇,照樣坐著沒動,偏偏頭就見殿門外踏進一名衣著華麗的女子鏤金百蝶穿花襖下配緞地繡花百蝶裙,挽了驚鵠髻,發髻後左右各簪了三支白瑩瑩的白玉雕花流蘇簪,打下串串嵌玉的流蘇,打碎了映入的陽光,光暈微微,發頂戴了一隻孔雀開屏的長步搖,孔雀身上的翠羽皆是用了細如胎發的金絲絞成,用了各色寶石鑲嵌而成,垂下的一顆圓潤的東珠墜在眉心,發邊用了左右各十二朵雪青色的芙蓉花一路簪到髻尾,上衣領口微開,露出精緻的鎖骨,肩上用煙霞色的胭脂描了桃花的樣式,同色的紅寶石耳墜掃上削肩更顯明豔,這樣的一套裝扮下來,不僅是壓了在座的所有高位妃嬪們,更是無視了皇後的威儀。

所有人的面色在那一瞬間難看下來,連沈眉莊都暗沉了臉色,唯月勾唇一笑,這人一身的明豔華貴,傲慢無禮,可不得讓老人們俱都想起那被賜死了的曾經的華妃娘娘麼,不過,這位當不成華妃,但是皇後也容不下她。

“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給各位姐姐請安。”她盈盈一拜,眼角眉梢是說不出的嫵媚天成,狀似慵懶地掩唇笑道,“我原想著,妹妹我已是來晚了的,卻不想各位姐姐還等著妹妹呢,到時妹妹失禮了,只是……呵呵呵,皇上今早在嬪妾宮裡用了早膳,嬪妾這才來晚了,還請各位姐姐莫要怪罪才是。”

皇後面色依舊,只是撫著膝上玉如意的手略微收緊了些,那樣的一瞬間還真以為是華妃了,只是那張臉——分明是華妃和甄嬛的結合體麼,當然,這傅如吟是沒有華妃的家室也沒有甄嬛的聰慧,註定是不長久的。

“不礙的,妹妹侍候皇上自然辛苦些,妹妹坐吧,上茶。”

“不必了,噢,回皇後娘娘的話,皇上讓嬪妾在宮裡準備午膳吃食,既然娘娘也沒什麼事,嬪妾就先告辭了。”那傅如吟屈身一拜,笑盈盈地走出殿門。

殿內誰都看得出皇後心情不好也沒有多話,過了兩柱香時間,皇後撫著手中的玉如意笑道:“時間也不早了,就不留妹妹們了。”

“臣妾告退。”

“嬪妾告退。”

退出了鳳儀宮後,便是各自散了,關繫好的結伴而去,待到了岔道口瞧著沒人了,才三三兩兩的議論起來……

“瞧瞧那個傅婉儀,也太過了,愣是沒把幾位娘娘放在眼裡。”

“哼,不就仗著長的好看又得寵麼,不說是協理六宮的安穎夫人和惠妃、敬妃三位了,她就連皇後娘娘都沒放在眼裡,那可是正宮國母,誰能越過她去,可偏這位就是沒個眼力勁兒的,當誰沒得過寵啊。”

“誰說不是呢,瞧瞧她今兒一身的裝扮,聽說那六根白玉雕花流蘇簪都是貢品呢,這次上貢的東西幾乎都分到她那裡去了,皇上也太過了,如果是安穎夫人,我還不說什麼,人家是名門閨秀,又誕有皇嗣,最重要的是人家得寵也沒那麼張揚,愣是沒把沒人放在眼裡……”

“可不是,就不說安穎夫人了,連之前那位還不是規規矩矩的,算了算了,我們說個什麼勁兒啊,那幾位都沒發話呢,且看著吧,幾位娘娘可不是好惹的,她今日得寵,還能得寵一輩子麼?看她的下場就是。”

“說的是,哎哎哎,快走吧,這裡人多口雜的,省的讓人抓了把柄去……”

“對對對,走走走……”

幾位妃嬪走遠了,唯月一行方才從花叢後繞了出來,她眨了眨眼,唇角掀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來。

“姐姐?”安陵容抱著予溶,看著唯月。

“那位都不急,咱們急什麼,那位可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對付一個傅如吟可是簡單的不行。”

“傅婉儀最近那樣冒犯皇後,也沒見她有什麼動作。”她稍稍一頓,“不過皇後娘娘是定不會讓宮裡出現第二個華妃或是甄嬛的。”

“不過是想著牽制我們罷了。”她拉低一支紅豔豔的海棠,“她的手裡不過是一個管順儀和一位江容華,沒有一位是正三品上的高位,眼瞧著我們勢力坐大,她怎能忍,只不過是知道這位肯定討不了好,所以在她沒了前榨榨價值罷了,不過若是真的越過了底線,相信……她還是會選擇放棄掉這顆棋子吧。”

…………

傅婉儀專寵近十日後,皇上才再次遊走於後宮,卻沒想到剛剛出了傅如吟玉照宮凝香軒五日,傅婉儀便是以頭疼為由再次將玄淩拉往玉照宮,由此六宮憤懣,紛紛向皇後陳情……

又過半月,玄淩在一個初冬的午後踏入了清音殿,彼時唯月正拿了一張宣紙放在案上,抱著嘉懿和予湘認識東西,指指點點的,瑞雪正拿了小一號的毛筆坐在一邊練字,殿內回蕩著唯月輕柔舒緩的嗓音和兩個孩子高高低低的稚嫩童音。

玄淩就站在多寶閣邊上,攔住了通報的宮人,看著這樣的一幅溫暖幸福的畫面,他從未有過這樣的一刻,覺著清音殿是那樣的寧靜和樂,完全不想讓人打破這一畫面。

正瞧著,就見唯月把手中的宣紙捲起放到了一邊,從一邊的花盞裡抽出一支新鮮的綠萼梅,笑笑道:“湘兒,你說這是什麼?嘉懿不許說哦,讓哥哥說。”

予湘的小胖臉上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脆生生道:“予湘知道,這個母妃剛剛畫出來了,就連母妃的衣裳上繡的也是這個,是梅花。”

唯月也沒說對不對,轉頭問向乖乖坐在一邊的嘉懿道:“嘉懿,你說哥哥說的對不對?”

嘉懿較之予湘就是要瘦些,穿了一身暖紅色的錦衣,外頭還套了件水紅的小襖,她像足了唯月,素日裡安安靜靜的,也不多話,聽到唯月問她便揚起了笑,道:“哥哥說的對!”

唯月點點頭,“好的,那這個是什麼?嘉懿說,湘兒先別說。”唯月將手裡的梅花插、回瓶子裡,從身後的景蘭手中接過了一面繡屏,紛紛灑灑的的陽光裡,小小的孩童正扯著一根細線,空中的紙鳶闖過雲層,倒射出溫軟的光暈。唯月如水蔥一樣的食指正指著雲層上那隻拖拽著尾羽的小巧紙鳶。

“是紙鳶……”嘉懿笑容淺淺的,如若是被唯月的母親朱芊雲瞧見了,必然會覺著這和唯月小時候完全一樣嘛,倒也不愧是唯月的女兒了。

唯月也沒有答話,只是看向端正坐在一邊的兒子,予湘答道:“恩,妹妹說的沒錯,這個也叫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