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記得,閨中之時,明瑾倒是與哥哥一般,不愛舞文弄墨到是喜歡舞刀弄槍呢。”唯月放下茶盞,歐陽明瑾,歐陽睿的長子,也是她的侄子現在已是有了八歲,在唯月入宮之前,四歲的歐陽明瑾倒是喜歡砍了她渡月軒旁的竹子做成竹劍,日日嚷著讓歐陽柏教他。

“是啊,那小子卻是讓人頭疼,若不是夫君說待他背完整篇論語才教他運兵之道想來他也是不會老老實實背書的。”

“孫子曾曰:‘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唯月淺笑道,《孫子兵法》在她出閣之前也是專門看過的,後宮便是女人的戰場。

“娘娘還是記得這個。”歐陽睿臉上的神情略微一僵。

“是啊,當年的事讓我記憶猶新,現在想起來也是高興的。”唯月抬手,“哥哥、嫂嫂我記得往日在府中這酒糟丸子是你們最喜用的,現在宮中也有,但是卻不是那個味兒了。”

“娘娘是心裡太苦了,才嘗不出這丸子的甜糯。”完顏涼苑輕聲嘆道。

“不過是得過且過,現在有了瑞雪三個我也好熬些了。”

“娘娘盛寵。”歐陽睿朗聲道。

唯月定一定心神,“說了這些子話,想來瑞雪也該醒了,雲裳,抱了帝姬出來給哥哥,嫂嫂瞧瞧。嘉懿和予湘整日裡睡著,妹妹也不好擾了,還請哥哥、嫂嫂見諒。”她低頭,透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可見她整個人矜持有禮,衣料上乘,發飾精緻,笑容宛然得體,確是一副寵妃樣貌,是她略有大意了。

“娘娘說的什麼話。皇子,帝姬千金之體自是重要的。”歐陽睿暗暗點了頭。

“母妃,母妃……”瑞雪被雲裳抱在懷裡伸著兩只小手揮舞著向唯月靠近。

“母妃的瑞雪,可是醒了。”唯月接過瑞雪,拿過一旁小碟子裡的牛乳片放到她手上,“來,那是母妃的哥哥和嫂嫂,瑞雪去叫舅舅和舅母。”

“舅舅、舅母……安好。”瑞雪將幾個字眼在嗓子裡醞釀了一會兒才將將發聲。

“帝姬安好。”歐陽睿和完顏涼苑回禮道。

“舅舅,舅母真好看……母妃,瑞雪喜歡他們。”瑞雪軟軟道。

“瑞雪喜歡他們啊,來,瑞雪,去到暖閣裡和舅母玩一會兒好麼,母妃讓人將水果泥端上來。”唯月將瑞雪放到地上,理了理她的衣裙。

“好。”瑞雪蹬蹬蹬地跑了過去。

“哥哥……”唯月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珠簾後方才喚道。

“娘娘憔悴了不少。”歐陽睿說道,自他隔著簾幔見到唯月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曾經的二妹妹回不來了,永遠的回不來了。

記憶中最後見到她的時候是選秀之前的幾個月,那時的唯月還不是如今的裝扮,眼裡也沒有如今的神情,曾經的她是溫柔淡然,但是也是略帶頑皮個性的,那雙眸子裡的清水是唯月留給遠徵的歐陽睿最後的印象。待他回京之時,唯月已經入宮,那時她是穎嬪,到現在,時隔四年他終於見到了他的妹妹,卻發現她已經披上了一層朦朧的紗衣,曾經的可愛溫柔被整整地蓋住,表面附上了溫和柔婉的面具,以及身居高位的貴氣驕傲還有不易察覺的疲累,為什麼呢?因為歐陽睿從唯月的眼裡讀到了這些東西,他是戰士,讀懂對手的心是一個指揮者必備的東西,而此時他發現了唯月依然表面下的真實,她的眸子裡的水結成了寒冰。

“……穎妃從來如此……”唯月一怔,輕笑道。

“娘娘之前傳信要的東西已經備好了,還有就是王妃娘娘讓臣將這個交給娘娘。”歐陽睿斂了眸,從袖口內拿出一隻精緻的箋紙,和當初唯月送給她出嫁前的那枚信箋很像。

唯月拆了信箋,細細讀了起來。隨後立即入了內室,不多時便是拿了一隻信箋出來遞給歐陽睿,“哥哥,請轉交婷兒。”

“好。”歐陽睿將東西收下,正要說什麼,卻見唯月向他搖了搖頭,自己做到了位置上,“家中一切安好,娘娘放心。”

“皇上駕到~”

“臣妾臣婦臣兒臣參見皇上父皇,皇上父皇聖安。”唯月起身半跪在地,身後是歐陽睿以及剛從側殿出來的完顏涼苑和錦卿帝姬。

“免禮吧。”玄淩踏進了殿內,將唯月扶了起來,一同在上首坐下,“瑞雪,來讓父皇抱抱。”

瑞雪的臉上瞬間漾開了笑容,撲騰著向玄淩跑去,被他一把撈在懷裡。

“瑞雪又重,也高了。”玄淩呵呵一笑,捏著瑞雪小巧精緻的面頰,“歐陽將軍,朕讓你辦的事情你可要辦妥了。”

“是,臣一定尊令。”歐陽睿低著頭躬身道,“時候也不早了,臣也該離開了。”

“去吧。”

“臣臣婦告退。”歐陽睿和完顏涼苑起身離去,唯月低垂著眼,直到大理石磚映出的夫婦二人的身影消失。

“怎麼了,你好像不大高興。”玄淩瞧著唯月低著腦袋,略有些疑惑。

唯月抬頭遞了個眼神給身旁的景蘭,景蘭便是接過了錦卿帝姬,退出殿外,立馬讓人將出去的夏子希尋回來。

“請四郎為嘉懿做主。”唯月眼中的淚水滑落,她確實害怕了,想到如果不是拿錯了碗盞,如果不是自己發現有危險,那麼自己的女兒可能就沒幾天的活路了,想到那個粉粉嫩嫩,自己懷胎十月歷經艱辛生下的孩子還沒有領略到這世界的美麗便要離去,她心頭的痛和恨就無法遏制的洶湧而出,而此刻所有的恨和痛還有慶幸都化作眼裡晶瑩的淚珠灑落,濕了那大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