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掀羅帳,唯月探了半個頭出去,隨手拿了床簾上的鈎子將簾子掛住,翻身下了床,抓過一件絲綢的披風披在身上,繞過屏風,到了八仙桌前,斟了一盞子茶水,茶水早已沒了熱氣兒,唯月一雙清冷的眸子盯著茶盞,瞧著那碧綠的茶湯在杯中旋轉……

“今兒個日頭算是不錯,娘娘,奴婢記得那長楊宮裡種著許多梔子,想來現在花開的正好,娘娘不若去瞧瞧?”司錦站在唯月身後替她細細地捏著肩,雲袖跪在地上敲腿,怎麼看怎麼舒服。

唯月緩緩睜了眼,歪頭看看透過雕花木窗透進來的日光點了點腦袋,也是有許久沒有出去走走了。

“來人,侍候娘娘更衣。”司錦一笑,殿內的侍女立即打了簾子,低著頭去找衣物首飾。

“娘娘今兒個穿什麼衣服好呢?是那件銀紋繡百蝶度花裙好,還是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好呢。”司錦扶著唯月的手進了內室,身後兩個小宮女捧了兩只託盤過來。

“好久沒穿了,就它吧。”唯月端坐鏡前,透過雕花的鏡子目光沉靜,好像歐陽唯月——穎妃的性格向來如此,她已經戴上面具多久了?久到她已忘了真實的自己是個什麼模樣的,她只知道,歐陽唯月是溫婉的,大方的,善解人意的,而真實的她又是什麼樣子呢?或許當面具戴久了就不是面具了。

司錦拿過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替唯月換上,又挑揀了幾支精緻的簪環,若是唯月不得寵,哪裡還有好的衣裙首飾可供挑選呢?能穿得暖和就不錯了。

“本宮記著,那寧貴人好似住在長楊宮的素心堂。”唯月執一支眉筆細細描繪著眉腳,雖是問句用的卻是陳述的語序。

“是,那寧貴人就住在安婕妤明瑟居的對面兒,安小主和寧貴人可是日日打著照面。”

“陵容與她一個擅歌一個擅舞,皇後娘娘有心了。”

“雖是這樣,只是這皇上卻是並不寵愛寧貴人,每每皇上往長楊宮去,都是去瞧安婕妤,都沒踏進那素心堂半步,現如今,內務府對於素心堂也是慢待起來了。”

“寧貴人倒是個能忍得。拿上些東西待會兒給寧貴人送去。”唯月擱下眉筆輕輕一笑,“另外,叫上張婕妤身旁的宮女,告訴她也該還本宮一份恩情了。”

“是,娘娘。”簾幔後頭的雲衫福身離去。

“便也走吧。”唯月起身,殿外轎攆早已備好。

唯月踏入明瑟居立在多寶閣外頭,透過空隙可見安陵容正在縫補著什麼,面容清秀如水。

這時候墨雨進了殿門,剛拐到多寶閣前就見到唯月站著那裡,忙不疊唬了一跳,唯月笑笑接過她手上的託盤,墨雨未敢多言躬身退出了殿門。

唯月拿著墨雨奉上的點心進了內室,將託盤上的東西一一擱在案幾上。

“小主可是要用些子點心,這可是剛做好的。”唯月淺淡一笑。

“姐姐!你怎的來了?那班子奴才也不知通傳一聲。”安陵容聞得這嗓音便是一愣,忙抬起了頭,果見唯月立在她的身前含著溫潤的笑意,案上早已置上點心茶水。

“行了,何苦怪他們。”唯月將茶水推得近了些許,“今兒個成是未用午膳,就顧著做東西,也不怕餓著自個兒。”

“姐姐看出啦。”安陵容不好意思的笑了,將手上的布料放下,低頭掃過案上,無怪唯月瞧了出來,平日裡她是吃不了如此多的點心的,而墨雨她們也是斷不會上得如此豐盛,想來也是自己午膳未用,墨雨怕自個兒餓著就多上了些,誰成想被唯月瞧見了。

“行了,快用點心吧,到時候餓了我可心疼呢。”唯月只將案上託著的玉箸遞到安陵容身前。

安陵容取了玉箸卻未曾動點心,“墨雨,再上一副碗筷和盞茶水來。”她抬頭看向唯月,“這兒的點心定是不若姐姐宮裡美味,姐姐便也將就用些。”

“說什麼呢,你這的糖蒸酥酪和素什錦我宮裡可是拍馬都比不上的,什麼時候再做了讓我解解饞?”唯月輕笑,“對了,你家中如何了?”

“也就那樣,前幾日娘親給我來了封家書,說她過得很好。”安陵容將玉箸一放,目光裡帶了些悵然。

“放心便是,前幾日我去禦書房侍墨,正巧瞧見了皇上下的詔書,封了你母親為四品淑人,想來過兩天那聖旨便可以下去了,一應的裝飾賞賜也會到你母親手中,別擔心了,啊。”

“可是真的?”安陵容聞言便是從羅漢床上站了起來,起的太急,猝不及腳下不穩就是要摔下去,嚇得唯月連忙拉住。

“瞧你,還有點宮妃的樣子麼,急慌慌的。”

“姐姐,謝謝你告訴我這個訊息。”

“行了,若是連這個都讓你高興成這樣,那接下來的事兒我可是不敢說了。”唯月將安陵容扶到座上,自己也坐了下來。

“可是還有什麼喜事兒不成?”安陵容眼裡的淚水尚還盈睫。

“妹妹可是忘了,你母親封了淑人按理兒來說是應入宮謝恩的,屆時皇上定會讓你們母女見上一面。”唯月只取了帕子替她拭了淚水緩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