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歲月靜好,陽光打在坐在殿內的兩個人身上,散發著微微迷濛的光暈,有的時候不能相知,不能相愛,不能相許,但即使是假的愛情,在此刻也突顯出一種淡淡的溫馨美好。倘若宮中沒有那麼多的爭鬥算計,沒有那麼多的黑暗血腥,讓唯月能卸下心防,她才能做到真實的自己,而她也會沉醉在此刻的溫暖和睦中不願醒來,只是沒有倘若,已成事實就不要去想其他的可能性,因為那早已不現實。如今一刻的溫暖,出自唯月的高度理智和反複算計,而她自是不會沉迷在此刻假意的溫情之中,打感情牌不只是朱宜修會,她歐唯月也不在話下。

次日,唯月自錦繡宮搬入了清音殿,清音殿位於千鯉池側,與宓秀宮遙遙相對,宮殿典雅大氣,更重要的是清音殿採光極好,一日裡幾乎有五個時辰都可見到陽光,故而玄淩才讓唯月母子居住在這裡。

踏入清音殿,清音殿以黃琉璃瓦歇山頂,前後出廊。簷下施鬥拱,梁枋飾以蘇式彩畫。門為萬字錦底、五蝠捧壽裙板隔扇門,窗為步步錦支摘窗,飾萬字團壽紋。明間正中設地平寶座、屏風、香幾、宮扇,上懸“有容德大”匾。東側用花梨木透雕喜鵲登梅落地罩,西側用花梨木透雕藤蘿松纏枝落地罩,將正間與東、西次間隔開,東西次間與梢間用隔扇相隔。

看得出來卻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在裡頭,先前因著宓秀宮在清音殿的正對方向上,華妃又是個驕橫的,清音殿一直無人居住,直到現在。

司錦扶了唯月在上首的紅木雕花小桌旁坐下,司雲立即奉了一盞茶上來,唯月將手爐抱在懷裡,只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娘娘,正殿已經收拾好了,娘娘若是累了就先歇著吧。”景蘭指了殿內的侍女出去,走到唯月身旁緩聲說道。

唯月放下了手中尚只餘下一點餘溫的手爐,“天色還早,現下入睡豈不荒廢了?嘉懿、予湘可是睡下了?”

“淑慧帝姬與二皇子殿下已是安置下了,睡在正殿的暖閣裡,娘娘若想去瞧瞧可直接從正殿過去。”

“莞貴嬪到~惠貴嬪到~安婕妤到~洛容華到~”

唯月尚未開口,小陶子一疊聲的通報自門口傳來,唯月抬手,無名指上的鏤金菱花護甲閃爍著淡淡的光暈。沈眉莊、安陵容、洛紅妝三人的晉封禮皆是完成,所以如今都是以晉封過後的位分來稱呼,獨有甄嬛,雖是晉了昭儀,卻沒有實至名歸。

唯月睜了眼,司錦扶了唯月到正中的八仙桌坐下,司雲立即領了幾個二等宮女去後廚置辦茶水點心。

甄嬛率先入了門,隨後的是沈眉莊然後才是安陵容和洛紅妝,甄嬛幾人將大氅脫下,坐到了桌子旁,隔間裡早早備有熱水、茶葉,不等司雲回來,雲袖和雲衫就已經斟出了幾盞子茶水遞到了桌上,茶香馥郁,唯月一隻手揭開茶蓋,緩緩的撇著浮上的沫子。

“清音殿採光極好,看來皇上確是疼你。”甄嬛舉目四顧,回首瞧見唯月懶洋洋的撇著茶末子,笑意盈盈地開了口。

“無非是每日裡日頭多些,那似姐姐,你們都瞅瞅這支蝙蝠紋鑲琉璃顫珠的金步搖,這可是貢品,皇上還不是給了嬛姐姐。”唯月停下手中的動作,伸手撫上甄嬛鬢邊的那支步搖。

甄嬛羞紅了臉,“說什麼呢。你這妮子越發沒個正形兒。”

“好了,是唯月的錯,”說話間司雲早已領了一眾宮娥布上了一桌的點心水果,“我記著姐姐愛吃這蜜餞海棠和纏棗糕了,早早就命了人備下就等著姐姐呢,今兒個這兩道子點心只能讓嬛姐姐用,餘下的你們再分了。”唯月指了兩道特地放在甄嬛面前的點心道,自個兒挑了一塊牛乳香菱糕用了。

“唯月可是瞭解了你去,虧得你還抱怨那幾日唯月不來看你。”沈眉莊猝然一笑,只是執了勺子取了一小碗的荷露來用。

“姐姐這是向唯月告狀了,嬛兒可不依。”

“那再各加兩封榮福記的桂花松子糖和梅子糖可好?”唯月也沒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寒露便是退進了內室,取了四封油紙包著的糖果來,遞到流朱的手上。

甄嬛眼前一亮,只笑道:“唯月是越發曉得我的心思了,本來我還打算叫了人往裡遞,沒想到唯月先給我送來了。”

唯月只一笑,並不接話。

“咦,怎的沒瞧見帝姬和皇子?”

“今兒個天還未亮就折騰上了,三小的也累壞了,現下都歇著了,這天氣越發讓人憊懶了。”唯月輕聲說道,口中微微的冷意讓安陵容聽了個明白。

“還說呢,本來和洛妹妹過來就是打算送上些子心意,不料順道竟是遇上了嬛姐姐和眉莊姐姐,方才又是用點心,可不是忘了,現下可得趕緊兒送上,省的又忘了去。”安陵容將茶盞擱下,揮了揮手,墨雨便是領著千蘭和寶鵑入了殿,三人手上各是一隻紅木託盤。

洛紅妝沒大說話也是招了招手,書蕾、雪雨也是端了託盤進來。

“何必如此多禮。”唯月揭開茶蓋微微抿了一口茶,眉目柔和如春風,只是沒人看見她視線下滑時那一瞬的淩厲。

二人也沒有接話,身後的宮女只是將東西交到寒雪、寒露以及雲衫的手中。

“瞧起來,嬛姐姐你們的晉升之禮我倒還未曾送過,倒是唯月的錯。”

“都說不必在乎這些子虛禮的……”甄嬛的臉色猛地一變,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瞧你。”說著便是匆匆告辭離去。

唯月瞧著仍舊冒著熱氣兒的茶盞,暗了眸子。

“唯月,嬛兒只是身體不適,沒有旁的意思。”沈眉莊見狀況不對,連忙開口。

“唯月知道的,唯月哪裡有和嬛姐姐置氣。”唯月勾起一抹笑容,“只是大家都是姐妹有什麼不好說的?嬛姐姐身子不適,卻不知清音殿內有太醫在此,在此處診脈又當如何……”聲音越低,終究到了不可聽聞的地步。

沈眉莊心中一突,溫實初近日不在宮中,嬛兒又去找哪位太醫?入清音殿時自是瞧見了洛太醫在此處,又為何不說,難道是信不過唯月不成?

“沒什麼的,是唯月胡思亂想了,若是讓嬛姐姐知道,八成又要說唯月的不是。”唯月將茶盞一放,起身背對三人,眸子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雲袖,取了東西來,就當是本宮補了幾位姐妹的祝儀。”

她的聲音低啞而暗沉,著實讓人想到那是壓抑著哭聲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