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今夜罷。”甄嬛嘆了一聲。

唯月低頭,這是甄嬛初染血腥呢,其實她也不願,不是麼。

三人坐在瑩心閣內,各自沉思,竟是一句話也無,安靜至極。時近一更,宮中靜謐非常。為了不打草驚蛇甄嬛吩咐棠梨宮也要早早如同往常般熄去庭院裡一半的燭火,在蒙朧搖曳的琉璃燈罩旁坐著三名女子,三人忽而抬首相視而笑卻全都不約而同的保持著如同饑餓已久的狂躁野獸般的警醒和驚覺。宮中的空氣中都似乎是夾雜著層出不窮防不勝防的陰謀和詛咒,卻不是似乎而是肯定今日的夜晚註定不會太平安穩,對於棠梨宮而言,是,對於那餘官女子,是。唯月早已非善類,待她成功登上那個位置之後,唯月才明白原來,一切,之後的自己全都是由今日之事造就而成的,後宮的爭鬥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深深的陷入了,再也無法抽身而出。而現在她只是知曉自己的手上即將染上了一條鮮活的性命,那是一切後續的開始。

更鼓的聲音越來越近,粗大的梆子捶擊更鼓的聲音也許會驚破別人的好夢。而屋裡的三人代表著完全不相同的含義,幾年之後大周王朝兩個寵妃的命運由此步上正軌,正是今夜造就了之後的兩大後宮霸主,兩人的心性也是由此改變的。

甄嬛帶著流朱、浣碧,眉莊帶著採月、採星,唯月帶著司錦、景蘭九個人放輕腳步走到院中,宮牆下早已埋伏下甄嬛吩咐下的幾個小內監。

槿汐悄悄走近三人,指著棠梨宮門上伏著的一個人影極力壓低聲音說:“小連子在上面,單等那賊人一出現,便跳下去活捉了他。”

甄嬛點了點頭。

這個小連子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他似貓一般趴伏在宮門上,若不仔細留神著瞧或許還是真看不出來。

三人靜閉了聲息,靜謐的夜空中只聽見在那棠梨宮宮牆外有兩聲布穀鳥兒的叫聲,迴旋在宮牆之內,平白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之感,崔槿汐提著燈籠貓在廊下也學著叫了兩聲,眾人皆沒猜錯但見那宮牆外裡伸過一隻手來,掌上託著小小一個牛紙包,那是一個男人的手,粗糙且寬大,卻顯出幾分蠟黃,看樣子倒是宮中那個小內監,掌心正是如那花穗所言有條疤痕。崔槿汐一點頭,一旁機靈的小內監立刻撲上去一把拽住那隻手的手腕不撒手。那隻手的主人想是完全慌了神,使勁掙紮著卻是怎樣也掙不開那小內監的手。又聞得宮牆外“唉呦”幾聲,小連子高聲道:“稟小主,成了!”

轉瞬間為不打草驚蛇而熄去的宮燈都已點亮,殿外霎時亮如白晝一般。小連子拽那人進來,推著跪趴在三人面前。

那人見三位小主的衣裙裙擺立於眼前頓時慌了神,癱軟在地,卻是明白今日之事不會善了了。

那人只顧低著腦袋硬是不肯抬頭。甄嬛低頭,似是思考了片刻隨即抬頭,冷笑一聲道:“這可不是舊相識呢?抬起他的狗頭來。只怕還是我棠梨宮走出去的呢。”

小連子得了甄嬛的命令用力在他後頸上一擊,那小內監吃痛,本能的抬頭。正對上唯月那雙冰冷刺骨的眼眸,霎時如墜冰窖,再次癱軟在地。

那可不正是原先棠梨宮太監總管康祿海是徒弟小印子。

甄嬛微微一笑,道:“印公公,別來無恙啊。今兒個怎的到我棠梨宮外溜達了。”

小印子一聲不吭,流朱走到他近旁說:“呦,可不是印公公嗎?當初可攀上了高枝兒了啊,離了你們口中的活死人墓,現今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還是來瞧瞧我們這般還窩在棠梨宮裡守著舊主兒的故人麼?那可勞您老費心了。”伸手扯扯他的帽子,嬉笑道:“現如今在哪裡享福啊,深更半夜的還來舊主兒宮裡走走。如此清閑,也不和咱們介紹介紹。”

小印子依舊是沒有說話。身子微微顫抖著,流朱聲音陡然嚴厲:“怎的不說,那可不成賊了。既是賊,也只好得罪了。小連子,著人拿大板子來,狠狠的打!打這個半夜前來偷盜主子東西的家夥。”

小連子打個千兒,道:“既是流朱姑娘吩咐了,來人,拿大板子來,打折了賊子的一雙腿才做數!”

小印子這才慌了神,連連叩首哭喊著饒命。唯月和眉莊怎的也是外人,對於甄嬛這棠梨宮內之事也不好插手,兩人立於一旁再不言語。

甄嬛含笑道:“慌什麼?雖是長久未曾見過,卻曾經好歹也是主僕一場,我問你什麼答就是了,好端端的我又為何要傷你?”

甄嬛對左右道:“大板子還是上來預備著,以免印公公說話有後顧之憂,老是吞吞吐吐的叫人不耐煩。這可是很好的幫手呢。”

小允子立刻去取了兩根宮中行刑的杖來,由小內監一人一根執了站在小印子兩旁。

甄嬛見此這才問道:“如今在哪裡當著差使呢?”

“在……在餘更衣那裡。”

“那可不是委屈咱印公公了,餘更衣如今可只能陋居在永巷的舊屋子裡,可不是什麼好住所呢。”

小印子低著腦袋有氣無力的答:“做奴才的只是跟著小主罷了,沒的好壞。”

甄嬛輕笑一聲:“你倒是想的開。當初不是跟著你師傅去了麗貴嬪那裡,怎的又跟著餘更衣去了。”

“當時餘更衣當日進了常在,麗主子說餘更衣那裡缺人,所以指了奴才去。”

“麗貴嬪主子倒是為你打算的長遠。短短半年間轉了三個主子,你倒是吃香的很。人人都想讓你去當差,這可不是好事兒麼?”

小印子滿面羞慚的不做聲。

甄嬛淡淡的道:“這舊也算是敘完了。我現在但問你,半夜在我宮外鬼鬼祟祟的做什麼?”